本演出由嘉義的在地劇團阮劇團發起,號召南臺灣對戲劇抱有熱情的大專院校學生齊聚一堂,自為期八日的集體生活中參與工作坊【1】並合力創作。課程導演陳仕瑛以「動物」為題、輔以表演藝術中心閩南式建築的「戶外空間」作為發展要件,由學生們分組建構約莫一個半小時的三齣短劇,依演出次序分別為《Cat’s Way》、《醜態》與《盲水》。
《Cat’s Way》以涼亭劇場【2】的紅磚台階為景,觀者坐於台階上,以平視或微仰的視角觀之。如題,創作者以「貓」為主體,透過臉部彩妝與肢體線條展示其特徵。除了首尾以群體狀態作前後呼應外,中段分述則藉由霸道、富有、風騷等性格化的黑衣貓分別擔任核心角色,作為人性的暗喻;唯獨身著白色上衣的貓貫穿全場卻不諳世道,最終自表演區走向觀眾席後方翩然而去,頗具時不我與、獨善其身的形象。
《醜態》以名為「奇間異獸旅行團」的馬戲團演出作主脈。戲始,一名裝扮典型的男性紅鼻子小丑拖著行李箱自圓形拱門而出,自草地間的棧道上攤開家當並將零食交付予觀眾後,動物秀便拉開序幕。每種動物個別有所屬控制器,分別是:貓咪/鈴鼓、公雞/黑布、蛇/音樂與鏤空的球狀體,馴獸展現之餘,小丑亦邀請觀眾以零食的誘惑逗玩動物;然而,在前段歡愉的氛圍中,看似順服的獸類在背景音樂的變調下「擬人化」,吐露悲憤心聲之餘,更圍著小丑大聲怒罵,彷彿是場「動物復仇記」。反動結束後歸於寧靜,小丑在現場的蟲鳴鳥語中如夢初醒,慌亂地收拾行李倉皇自拱門後消失。
《盲水》讓觀者隨意乘坐在正六角形的湖邊涼亭,農場主人以口白介紹讓豢養家畜:豬、牛、母雞、小松鼠、馬、猴子、狗依序登台亮相,亮相完畢,主人欲使動物們快速成長,搬了一桶桶裝水倒置於場上。起初,動物們都在爭相搶奪,唯獨豬默默在旁,但豬喝到水後卻開始傻笑、肢體亦產生癲癇狀態,嚷著:「水有毒」,其餘動物們耳聞後開始驚恐,遂釀為群症,令人不禁懷疑桶裝水的根源,此時在史特拉汶斯基(Igor Stravinsky)《春之祭》(the Rite of Spring)的旋律中,浮現出碧娜.鮑許(Pina Buasch)在同名舞作中女子獻身的場景,連帶憶起2014年台灣食安風暴下的諸多受害者。後段,豬開始以肢體示意向觀眾潑水,彷彿是要觀眾也染病。而原先最健康的猴子卻成為首位犧牲者,主人發現此狀不但沒有追根究柢,還將動物們瘦弱的結果視為賠錢貨,強烈地反諷人類即為始作俑者仍毫無自知。最末,動物們於驚詫害怕中由梁柱的角落轉入中性姿態,逐步走向觀眾席坐下,凝視著遙遠的彼方。
作為嘉義「小劇場戲劇節」的演出之一,演出避開學術上「環境劇場」的稱許,以「創作工作坊戶外演出」定調。姑且不論戶外劇場與環境劇場的干係,就戲劇演出而論,創作者如何使用既有空間包覆戲劇元素實為本次演出的焦點。誠如上述,三組創作者著實在其所選擇的空間中展演;然,平鋪直敘地使用反倒讓空間淪於「佈景」,無法將象徵符號納入,亦即缺乏情節與空間交錯而成的「互文性」,例如《Cat’s》的台階可以是貓群中階級別次的隱喻,強化動物在地盤/地位的爭奪,顯露社會階層中尊卑的差異;《盲》於劇終雖取觀眾席形體所構成的「面向」作為多元觀點的比喻,卻僅止於整體建築(涼亭)中單一元素(六角狀)的意涵,在非六角狀的空間結構下,情境也能成立。其次,是創作者如何將「觀者」置於演出當中,頭兩齣戲以鏡框式配置舞台與觀眾席,後一齣則以環形方式嵌入,然則,替觀眾安排座位的貼心之舉卻大幅地削弱表演者與觀者因「空間/距離變化」所產生化學作用的可能性。可喜的是,相較於劇院空間各種機具、媒材的介入,戶外創作的獨到之處莫過於五官在「自然環境」中的感受,《醜》中的蟲鳴鳥語劃破小丑慘叫後的寧靜,使戲自虛擬跳接於現實;又或《Cat’s》貓群在背光映照下散發出十足的朦朧與神秘感,以上二例在特意/無意的選定中,皆使人工化的劇場幻覺相形失色,為戲增添幾分驚喜。
綜觀而論,除了上述空間的探究外,語言與音樂作為敘事工具易陷於媒體播報的泥沼,使探討議題及故事性在「過度施力」下產生氣虛的窘境。不過,劇場作為時代的縮影,創作者巧妙地運用動物影射當今社會現狀,且於 24小時【3】結合所學、誕下結晶,實屬不易,若有更充裕的時間,作品未嘗不能更加縝密完善。
註釋
1、工作坊客座講師分別為馬照琪與蔡心彤。
2、嘉義縣立表演藝術中心空間導覽http://pac.cyhg.gov.tw/content/index.asp?Parser=1,5,25
3、依觀眾引導員所述,為期八天的工作坊當中,每日約有三小時供創作者發展演出。
《小劇場‧新視野創作工作坊戶外演出》
演出|阮劇團「小劇場‧新視野」創作工作坊
時間|2015/09/03 15:30
地點|嘉義縣立表演藝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