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即門道——FOCASA馬戲藝術節
4月
02
2022
FOCASA馬戲藝術節(福爾摩沙馬戲團提供/攝影毛弟)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155次瀏覽

簡麟懿(專案評論人)


彷彿是乘載前一檔製作《嘛係人》的初衷,此次走入FOCA福爾摩沙馬戲團主辦的「FOCASA馬戲藝術節」,筆者仍舊感受到了滿滿歡愉感以及圓(Circle)的濃厚意象。尤其馬戲「Circus」一詞,正是拉丁文中「圓圈」的意思,我們不僅可清晰看見環狀的硬體結構分布在草地四周,同時圓形的燈泡佈置,也讓FOCASA得以馬戲為中心,將前來迎接熱鬧的民眾兜成了無數個小型聚落,在點狀的分布當中,沉浸在如遊樂園般的探險氛圍。

首屆舉辦於「台南水交社文化園區大草地」上的FOCASA,地緣比鄰市區與密集學區,原為眷村的小重劃區在交通上的優勢,似乎也強化了民眾參與的動機。同時,FOCA眾多馬戲演員與街頭藝人長期在馬戲文化上的紮根與努力,讓許多成熟的青年,甚至已經成家的父母,彷彿格林童話《花衣魔笛手》中的孩童一般,在假日受到馬戲魔力的號召,從台南四面八方湧入市郊,好不熱鬧。


FOCASA馬戲藝術節(福爾摩沙馬戲團提供/攝影毛弟)

歡騰的背後,其演出節奏有別於筆者多數印象中的國內策展形式,有點類似於萬國博覽會或羅浮宮看展,民眾只需逗留足夠的時間,就幾乎能夠接觸到大部分的活動演出,並不會因展期過長、節目繁多而有遺珠之憾。透過V13帳篷【1】演出、戶外街頭劇場,以及工作坊等活動的同步運作下,狹義來說,民眾在整體演出的流動過程裡,仍保有其選擇的自由與權力;而廣義的層面來看,在藝術節的空氣開始熱鬧前,民眾就已然陷入整個場域的氛圍當中,只有享受,實在無須再多做註解。

攏係為著噗仔聲

雖說整個FOCASA還是有些許遺憾,如V13帳篷演出的候補名額有限,沒有排到名額的觀眾難免會有失落感,以及草地植披不足,導致隨風揚起的陣陣塵沙會引發不適等等,但筆者認為這並無損藝術節的美好,因為戶外的藝術聚落同樣精采。

譬如以「蛋黃舞台」為中心發表的「Mimo Fat Guy」,彷彿就是全彩版的英國喜劇演員查理‧卓別林,其小丑扮相與英國紳士服裝的結合,在默劇與魔術當中找到了滑稽與優雅的平衡點。與「劍玉小螺絲」陳益銓的「一劍入魂」相比,演員郭子倫的優勢並非在於技術與職人專精的情懷,而是他精準掌握「表演」這門學問之節奏。當他重複操弄台下觀眾來配合演出的舉動時,其進退的喘息搭配長年經驗的即時反應,不僅使喜劇的氛圍不落入僵化的結局,更一再添加力道上的變化,使觀眾的觀賞味蕾,如同碰到跳跳糖般充滿了刺激。


FOCASA馬戲藝術節(福爾摩沙馬戲團提供/攝影毛弟)


FOCASA馬戲藝術節(福爾摩沙馬戲團提供/攝影Ken Photography)

平心而論,之後的「阿民水管交響樂」與「Swing+Mr.Kloud」也是不同領域上的達人,然而,即使每一個節目的藝術層次不同,卻都擁有同樣顯目的關鍵——民眾當下的回饋如何?也因如此,「走繩體驗」、「高蹺遊行」等工作坊與遊行活動,也被安排在藝術節其他區域當中,一方面捕捉分散的人潮,同時也持續透過不同表演手法,引導民眾看見馬戲的方方面面。在街頭馬戲的世界裡,似乎在掌握民眾的心之前,要先掌握到他們的眼睛,這是特別有趣的一點。

雜技的一瞬美好

從城市規劃的著眼點來看,發跡於台北市的FOCA移駕到台南舉辦這樣大型的活動,著實讓筆者感到趣味,而我深深著迷其中卻也是無庸置疑的。反之,戶外參與團隊如「阿民水管交響樂」的魏亞民(筆者曾有緣在兩年前的正興街欣賞過他的現場表演),在地的台南街頭藝人能被吸引過來,再與其他城市一起同心協力,將分散的拼圖拼湊完整,筆者相信這絕對會是FOCASA未來持續壯大的關鍵之一。

而「劍玉小螺絲」的演出結尾,陳益銓曾說過他窮極一生的精力,就為了在觀眾的面前呈現將十顆劍玉同時入皿的驚奇,或許這樣的演出內容未必通天達地,節目的尾聲也僅是搏君一笑,但街頭藝人成功博得認同的背後,他們是否能如日本知名劇場導演蜷川幸雄曾提及的「千刃千眼」【2】般,接住所有觀眾卸下武裝之後的所有歡笑與幻想,進而持續突破自我,延長自身專長的賞味期限,這也是筆者好奇的一件事情。至於台灣的民眾會如何回饋對等的尊重與認同,筆者相信在這一次的藝術節當中,已有一次相當值得參考的解答了。


FOCASA馬戲藝術節(福爾摩沙馬戲團提供/攝影Ken Photography)


註解:

1、《FOCASA 馬戲藝術節》的巨型馬戲篷「Village-13」(簡稱 V-13),總高度16 公尺、篷內直徑 32 公尺,為台灣少見的大型馬戲蓬。

2、日本知名劇場導演蜷川幸雄曾提及一個「千刃千眼」的劇場想像:「假如觀眾席裡坐著一千名年輕人,他們手裡就等如握著一千把利刃。我想像,我得打造一個足以對抗千把利刃的舞台。」

《FOCASA馬戲藝術節》

演出|FOCA福爾摩沙馬戲團、陳益銓、郭子倫、魏亞民
時間|2022/3/20 10:30
地點|水交社文化園區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林智偉表示:「戲曲學院是臺灣唯一傳授專業馬戲的學校,也是FOCA多數團員們的母校,我也希望能讓學生們在第一線感受到國際性藝術節的實體運作與流程。」FOCA的行動在那些長久看到了問題卻沒有人提出改變的事件上,確切的開創亮眼成績。
3月
27
2023
如果我們把每一個定點舞台都想成一個小圓球,它們通通被擺在一塊大草原上,小圓球到小圓球之間肯定是有間隙的,不過在 FOCASA園區裡,聲響雖然隱形,卻很完美地扮演了小圓球的延伸體,像是從圓球的核心吹出泡泡,而每個泡泡的泡泡壁,恰如其份地輕碰在一起:不至於漲破,亦沒有分離。
3月
27
2023
以水交社文化園區旁大草地作為FOCASA的場地,一方面有助於FOCA福爾摩沙馬戲團專心經營所屬的規劃空間,發展為長期的推廣活動。但是另一方面來說,捨棄城市街頭的公共空間,另行單獨劃立的馬戲園區,固然方便規範入場觀眾付費參與,卻也很明確的將這個空間定位為節慶娛樂的空間,難以擾動既有城市空間屬性,也讓在此演出的馬戲表演失卻了街頭馬戲翻轉城市空間屬性更大的潛能。(就這一點而言,其與也含括許多馬戲與雜技表演的臺南街頭藝術節恰成對比)
3月
27
2023
在東亞的表演藝術生態中,製作人或策展人社群網絡有一個實質上的重要性,那就是:在各國經濟結構、文化政策、補助系統到機構場館往往體質與架構迥異的情況下,跨國計畫常無法──例如,像西歐那樣──純粹透過組織面來推動。無論是評估計畫可行性,還是要克服合作過程的潛在風險與障礙,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信任都是極為重要的基礎。因此,「在亞洲內部理解亞洲」也包括認識彼此的能與不能。
11月
20
2024
本文將主要聚焦於策展人鄧富權任期前三年,在由公立劇院、機構主導的城市藝術節之「策展」可能形塑什麼?又究竟「策了什麼」?而「策展」又如何「製作」節目作為討論主軸,並嘗試推想我們可能期待或需要什麼樣的城市藝術節。由於我在上述期間曾多次以不同身份參與藝術節,請將本文視為介於藝術節觀眾、參與藝術家(團隊)、觀察者等多重身份交叉田野的書寫。
11月
15
2024
《熊下山》及《Hmici Kari》為阿改及山東野合作的部落走讀結合餐桌劇場的系列展演活動。阿改協助調度部落文史及人際關係的資源,如商借場地、遊客接駁 ……,我們則專注於劇本撰寫、排演、劇場技術與設計。在基礎條件的限制下,即使盼望搭配華麗的燈光或絢爛的配樂,現實中卻得層層考量,比如是否要借電還是自備發電機,、某段音量過於龐大,會不會干擾到鄰居或讓小狗咆嘯等。看似簡單的行政工作,需要耗損相當的溝通工程,人際關係的稠密程度比蜂蜜還黏,比樟樹燒出的煙霧還猛烈,團隊成員總得細細梳理,說話再說話、確認再確認。
8月
23
2024
筆者有幸參與的2023年浪漫台三線藝術季的藝術策展「淺山行路人」,範圍橫跨五縣市,光移動就是場挑戰,「走入地方」是所有參與藝術家與策展團隊開始的起手式,這其中也不斷叩問「地方」如何被界定與其所連帶衍生的認同、族群、邊界等諸多問題。在籌備過程中拜訪各地「地方引路人」成為一個關鍵,透過多次實際走訪、聆聽、討論與溝通,許多作品在這個與地方來回互動的過程中而發展至最終樣態,甚至因應場域而重新發展。
8月
21
2024
對於徵件或委託創作來說,通常會有明確的目的與任務,而該任務也很可能與政府政策相關,例如利用非典型空間(通常帶著要活絡某些場域的任務)、AI、永續發展、社區參與等。一個不變的條件是,作品必須與當地相關,可能是全新作品或對現有作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編。可以了解這些規章的想法,因為就主辦方而言,肯定是希望作品與當地觀眾對話、塑造地方特色、吸引人流,並且讓首演發生在當地的獨家性。這似乎造就了「作品快速拼貼術」與「作品快速置換術」的技巧。
8月
14
2024
戲劇節與地方的關係略為稀薄,每年僅止於展期,前後沒有額外的經費舉辦其他地方活動或田調。又,由於地方民眾的參與度不高(光是居民不見得需要藝術就足以形成困境;加上更有效傳播資訊的網絡媒介不見得適合多為非網路住民的魚池),這導致策展上對於觀眾組成的認知模糊:既希望服務地方,又期待能吸引城市觀眾,促使以筆者為首的策展團隊萌生轉型的念頭。
8月
1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