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漓浸汁且淋漓盡致的解構《姐夠甜‧那吸》
4月
20
2015
姐夠甜‧那吸(台南人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556次瀏覽
蔡敏秀(清華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二年級)

田納西1947年的劇本《慾望街車》自1951年搬上大螢幕後就成為影史上的經典,馬龍白蘭度的狂野陽剛與費雯麗的神經質是任何電影愛好者心中難以抹滅的形象。而2015年台南人劇團的《姐夠甜‧那吸》又將這部經典之作從大螢幕帶回劇場,六、七十年過後的今天,台南人劇團又將如何詮釋這劇場史和電影史上,觀眾都再熟悉不過的文本呢?

首先是形式上的解構,透過清晰可見的後台、主持人的開場白,和劇中人物對原著劇本的討論:「劇本都已經寫好了…」;「如果要照著劇本演的話…」,揭示了這是一齣後設的戲劇,意即一齣關於舞台劇的舞台劇,解構的意圖從開場便展現出來。但在主持人(米奇與史黛拉)綜藝式地開場之後,隨即投影出電影版本的開場:「白蘭琪搭車前往史黛拉家」,以及隨後在劇中穿插的幾個電影經典片段:史丹利亂翻白蘭琪的行囊、白蘭琪對史黛拉說別退化成野獸、史丹利請求史黛拉原諒以及白蘭琪被強暴等等,讓觀眾困惑,究竟要照著原劇本演出呢,還是徹底解構?

再來是角色性別設定上的解構。白蘭琪化身扮裝皇后、史丹利與史黛拉成為T婆情侶、本來就很「聽媽媽的話」的米奇變成曖昧的妖精(穿戴著蜻蜓翅膀在舞台上一邊飛舞一邊說:「是蜻蜓?還是精靈?」),翻轉後的角色們透過「舞台上的扮演」,將巴特勒的「性別操演理論」詮釋的淋漓盡致:性別認同並非人天生的屬性,而是透過不斷重覆的表現而建構。舞台上,鐵T史丹利必須不斷爆粗口、壓低音質來模仿男性氣概,而白蘭琪則不斷扭動性感身軀,強調自己的身形與費雯麗多麼相似來展現女性氣質,種種動作都將性別的建構過程直接展示給觀眾。

除了角色本身設定的翻轉外,《姐夠甜‧那吸》還特別增加了米奇與史丹利、史黛拉與白蘭琪的互動。本來用來展現男性情誼(male homosocial)的撲克牌場景,變成米奇和史丹利的曖昧互動,兩人打鬧著鐵T史丹利就將陰柔米奇壓倒在地;而姐妹情深的美婆史黛拉和扮裝皇后白蘭琪也接吻,並舔著對方身上的糖漿。新增的這兩個場景已經讓演員、劇中角色、性別、性傾向通通打破界線。觀眾剛開始看時或許會疑惑,覺得不合邏輯:由女演員扮演男性角色史丹利?史丹利是T?T史丹利與男性角色米奇曖昧?由男演員扮演女性角色白蘭琪?白蘭琪是扮裝皇后?皇后白蘭琪與婆史黛拉接吻?不過看完之後,可以理解導演就是要打破關於性別或性傾向的所有規範,讓性別流動將原著解構到淋漓盡致。不僅淋漓盡致,還要淋漓浸汁(米奇和史丹利互砸水果、淋浴、史黛拉和白蘭琪身上的糖漿),讓每個角色,不論男女,都浸泡在濕潤的欲望中。

最後是敘事的解構,原著中男女主角分別是粗野的史丹利和總是依賴陌生人的白蘭琪,但在《姐》中,每個人都是主角、都有機會講述自己的性別故事,甚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題曲:史黛拉講女預言家卡珊卓的故事、白蘭琪柔情地對嘴唱著〈女人花〉、史丹利說出女同志的共同境遇、米奇小時候對身體的困惑…。戲劇的最後並非停留在白蘭琪被強暴,而是演員們愉快地褪去衣物,並一一指認身體部位──膝蓋、老二、陰部──最後停留在「臉」,象徵著就是要讓觀眾看清楚「我真正的樣子」(或者我真正的性別/性欲),再也不需要像田納西筆下的白蘭琪,遮遮掩掩。

《姐夠甜‧那吸》

演出|台南人劇團
時間|2015/04/11 14:30
地點|台北市水源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寶島一村》不僅是一部關於眷村的戲,更是一場關於「如何再現歷史」的劇場體驗。它讓觀眾在回味與疑惑之間,重新經驗歷史作為一種活的行動——可被身體感知、也可被再度想像。
11月
14
2025
《了解了》有以表演者本身精湛實力收服觀眾的讚嘆,也有在觀眾佈下的陷阱裡努力存活下來後的拍手叫好,段子《ABC》結束得無厘傻氣,觀眾仍報以客氣禮貌的笑聲作為回應。
11月
12
2025
然而刺激越是強烈,亞洲就越是被概念化與抽象化。以小吃攤為中心的雙層設計,更強化了「亞洲作為他者」的舞台效果。當兩位食客上前,他們碰到的不是在乙支路三街或者西面經營布帳馬車的某位南韓大叔,而是旅外已久、表演資歷深厚的Jaha Koo。
11月
07
2025
當所有藝術形式都可自由融合,馬戲若不再以其獨特的身體語彙說話,終將在劇場化的潮流中被同化。而《奔》的美,在於它如何赤裸地呈現了這個時代的疲憊與矛盾——亦讓我們看到馬戲正奔跑於兩個極端之間:渴望成為詩,但也害怕失去根。
11月
07
2025
兩個移動遊走式演出,不約而同皆以環境為主角,由於人的行動及介入而構成新的意識邊界:直視早於人類存在的世界,裸裎人類存在的本質。劇場創造了一場集體在場的無人地帶,讓人重新體驗:為何是人?因何而活?
11月
06
2025
《2064:奧運預演》誠然是一個較為「獨派」理想主義式的想像。能夠處變不驚、能夠包容異己,甚至在坦克出現時人民會齊心擋在槍砲之前。除了作為「他者」的 Ihot,以及最初搶評審席的辯論戲碼之外,少了些較為矛盾或對立的聲音。
11月
05
2025
《2064:奧運預演》並無意處理上述現世預言般的想像,因而讓「未來」成為「不可能的現實情境」之代稱,藉由翻轉不可能為可能,將現實世界因「幾乎不可能發生」而缺乏著力點的諸多爭論搬上檯面。
11月
05
2025
我們似乎看見一種政府社區大學和民間的力量集結凝聚的可能性,這似乎就是社區劇場未來發展的一條重要的坦途和路徑
11月
03
2025
為了活下,舞台上的「我們」不斷溝通、搶奪、逃離、追尋;而當重組一再失敗後,我們將發現自己依舊是重組之前的我們。實際上,在單純為了活下去之前,「我們」並未真正存在,只是被欲望與想像拼湊出的幻形。
10月
31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