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劇場裡的人生議題《長大的那一天》
11月
12
2014
長大的那一天(飛人集社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731次瀏覽
羅家玉(戲劇教育工作者)

《長大的那一天》是飛人集社【一睡一醒之間】三部曲的第二部。故事利用女演員倒敍的敍事口吻,加上另一演員操作女孩戲偶的方式,巧妙地創造出由「現在的/長大的自己」,回頭觀看「過去的/小時候的自己」,藉由內化自省,又懷舊的口吻,帶領觀眾進入從前從前,女孩曾經想超捷徑達陣的「長大的那一天」。

藉由男女演員兩人手中各自操作的人形偶,觀眾的視覺瞬時看到兒童版的男女主角,童稚的對話讓觀眾馬上聯想起有關屬於過去的、單純的兒時的記憶。演員在舞台上與觀眾建立起回憶的平台後,身為觀看故事彼端的我們,更能如實地相信前方舞台上,男女主角所描繪的,那段屬於孩子想像中「長大」應該要被形塑的模樣。

對話很簡單,著重在小女孩對婚姻的無限想像與憧景,要求青梅竹馬的小男孩要成為她的新郎,以示真愛。憨直的男孩只是一股腦兒的說好。女孩卻又對溫順的男孩耍起脾氣,指出他不應該如此輕易答應,而應該要說「我們應該等到長大的那一天。」

看戲的父母親這時會理解地一笑,「等到長大的那一天就知道了」不就是大人面對孩子千奇百怪的一萬個為什麼,而沒法立刻找到解答時的完美解套!真實的世界中,孩子面對這樣的回答時,往往只能低頭悶聲,不再發問。但是劇場裡的故事可不會就此打住!

故事裡的男孩女孩,並沒有因為「必須等待長大的那一天」的遙遙無期而停止發問,反而是各自踏上一場冒險的旅程,志在找到具有魔法,能讓他們願望成真,賜給他們長大的那一天的樹王。男孩在旅程中,遇見又是男人又是女人的人。演員利用身體的正面與背面,特殊設計過的服裝與頭飾、面具,佐以肢體與音調的變化,讓演員正面朝觀眾時,即是女人,一轉身背對觀眾時,又是男人。這位又是男人又是女人(他/她)的角色,並不是兩個角色,而是本體即是一體雙面的兩個性別,卻又是形體單獨存在的主體。他/她也反應出現實世界中個人極欲追求性別與身份認同的個體。他/她是混亂的,失序的,卻又是活生生的,具有情感,想與他人(小男孩)親近的代表。與此同時,對照已迷了路,在森林裡獨自行走找玩伴的小男孩,他內心渴望找到路徑的需求,不正好也是又是男人又是女人(或又喻指每個人)欲追求的,一種叫做安全感的情感歸依?

小女孩在森林的另一邊,遇見了被樹王懲罰從人身變成鳥的鳥漁夫。他被樹王懲罰的原因,是因為他利用魚鉤釣起在池塘的人魚,離開水的人魚即能長出腳,成為人。但此舉並非是每個人魚的願望,生氣的人魚要求樹王將漁夫化成鳥,以示懲罰。這場戲利用位於上舞台的投影螢幕,讓觀眾看到池塘中的水世界,小女孩與鳥漁夫則在下舞台,用開啓的木箱意指池塘,成功地在舞台製造出同時間但不同空間層次的作法。鳥漁夫的造型亦是一絕,頭戴小圓頂帽沿寬大的草帽,臉上戴著義大利即興喜劇的半面鳥嘴型面具 (dottore della peste),身穿上窄下寬圓椎型的服裝,塑造出水鳥的形貌。當鳥漁夫靜止不動時,演員縮頭採蹲姿,當角色說到激動處,頭頸拉長,脖子伸出的樣子,活靈活現地將水鳥的姿態呈現在舞台上。鳥漁夫訴說自己想幫助人魚化身成人的好意並沒有獲得感激,反而為此受罰。旁觀者如女孩,她剪斷魚鉤,口中唸著願者上鉤的話語,果真吸引了想成為人身的人魚攀爬而上。轉化獲得的自由,不只反應在化身成人的人魚身上,還有鳥漁夫百思不得其解的心結。

故事的結尾結束在女演員用「現在的」自己,反思自己仍不曉得何時才是「長大的那一天」。而她與小男孩經歷的種種,是人生的經驗,情感的連結,生活的體認,身體的歸屬感,而這一切,不正也是身為大人的我們,仍不斷持續經歷的成長過程?長大,一如劇中角色體悟的,不再只是人生的單一事件,而是生命歷經的一切。

《長大的那一天》

演出|飛人集社
時間|2014/11/09 14:45
地點|衛武營藝術文化中心285展演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雖說故事題材生動而有童趣,台詞形塑、劇情選擇、佈局卻悄悄成為意念傳達的一抹陰影。劇末富含詩意,但因前面劇情的情感累積不足,令人有種戛然而止的失落感。(湛茂琳)
5月
07
2013
飛人試圖在眾聲喧嘩的人生百態中,擷取大眾耳熟能詳的經典典故,以多重隱喻的手法來形塑群體共同記憶的熔爐。大量地運用光影、戲偶、人影偶、燈光和音樂的轉場設計,串起不同時空裡令人陶醉與感傷的戲劇氛圍。(李美芳)
5月
07
2013
各式戲偶角色的對話,悄悄靈活地擴大戲劇展延的空間,即使嘴巴上說的是詩情聳動,但舞台上發聲的人是戲偶──隱藏版的兒童,打破成人慣性思維的態勢,也打通了兒童對於成長的變幻莫測的不能理解的任督二脈。(一朵云)
5月
03
2013
小小觀眾對著出神入化的光影美學讚嘆不已,一般的成人觀眾是否可以藉此回想起成長中所遺忘的感動,或是喚起某些失落的純真?如何讓本劇涉及的生命課題:成長必經的跌跌撞撞,進一步轉化為親子互動或師生課堂討論的重點?(蔡明璇)
5月
03
2013
透過偶與人建構出有別於一般兒童劇慣有喧鬧、華麗的表現方式,嘗試以簡單、隱喻的敘事,淡化伴隨成長而來的各種憂慮,雖產生出富含詩意的獨特表演風格,卻稍嫌平淡,且延宕的演出節奏拉去了故事原本具有的輕快感。(吳宛錚)
4月
30
2013
由於情感未能隨故事進展累積,顯得每個段落的情調相似,意義輕重難分,也造成節奏上的缺乏變化。只留下詩意與美感──當然,這已勝過多數的台灣兒童劇製作,但是,這顯然有話要說的作品,卻因說得不清不楚,而仍然停留在封閉式的寓言情境中。(鴻鴻)
8月
21
2012
或許,正如導演徐堰鈴說的,「這齣劇用幽默與溫柔,道出台灣原民日常生活困境」,而劇中吐露的一段心聲幾乎可視為劇作要旨,「原住民的問題,你不用笑話的方式講,平地人不會聽」,這就不難理解整齣戲劇運用華語干預、擬仿的方式,形成某種型態的殖民學舌(colonial mimicry),用來迫使主流社會正視弱勢族裔的手段。
4月
25
2024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