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不盡的「歷史」包袱《康熙與鰲拜》
12月
04
2014
康熙與鰲拜(國光劇團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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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雄(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學生)

改編自毛鵬《康熙出政》的新編歷史京劇《康熙與鰲拜》,讓國光劇團開啟了有別於以往「女戲」的「男戲」製作,讓生行嶄露頭角,同時也讓擅長大場面調度的李小平導演,有了更多的發揮空間。從這次的演出,除了看見國光劇團的新開展外,也看見了國光劇團演員溫宇航、唐文華、劉海苑在這幾年的努力,無論是唱腔抑或人物塑造,都有可期並令人讚嘆的演出。康熙與鰲拜一直以來是文學、影視作品喜歡拿來做文章的一段歷史。林建華的改編多仍從毛鵬劇本,但,其特殊之處是凸顯了孝莊太皇太后在這段鬥爭後的智謀。原作陪侍在一旁的明珠改為小桂子太監,讓丑角得以彰顯精湛演技,沖淡了歷史鬥爭的嚴肅氛圍。康熙(溫宇航飾)、鰲拜(唐文華飾)的人物特徵鮮明,劇中有不少鬥智的片段,然而在康熙與鰲拜之間的言語經營上,或許,有更多的「說與不說」,讓彼此之間的交鋒更具有可看性。

這次的改編,並無更動毛鵬劇本的線性敘事。但,原作開場並無順治的出家的情節,且康熙在戲方開始已然有了皇后,改編則作孝莊運用謀略,安排康熙娶索尼之孫女(歷史事實是娶索額圖兄弟之女),但,皇后(陳長燕飾)的人物形塑就顯得過於功用化。再則,同意處蘇克薩哈絞刑的人改為孝莊而非鰲拜,凸顯孝莊在宮中的歷練與對大局的精確判斷,儘管處死忠臣是多麼的不得已。最後,將〈擒鰲〉一場戲,改作為以太皇太后大病為因,引鰲拜至養心殿,捉拿,並殺之,生擒鰲拜前的「診脈」一段,也改之不演。林建華在搜尋史料以及戲劇呈現上的考量,有了如此的改編,從孝莊太皇太后的多重智謀中,看見了少年康熙的不成熟,也合理了最後在擒鰲前的鋪墊。原作「診脈」中,康熙與鰲拜彼此間的針鋒相對,造就了一個戲劇高潮,林建華刪去此處,康鰲兩人之間的言語針鋒與暗流翻湧似乎在刪去幾段正面衝突後,而削減了不少,語言經營上也較感受不出宮廷爭鬥中,無論妃嬪、王臣間的話語藝術的巧妙。在說與不說之間的語言經營是困難的,說了太多、表現了太多又顯得過於直白了,故依我之見,舊作「診脈」一段之安排,雖非現實,但有其別出心裁之處,然而,改編者應該思考的,或許除了在事件的增添外,京白做為溝通話語的特質,應該從語言的經營被彰顯出來。回到情節,開場增加的順治出家一景,也僅能夠說是配合場面調度,並沒有有效的幫助整個劇情的推衍。增加了孝莊太皇太后的戲分,製造了康鰲衝突以外的第三個力量,讓整齣戲不專美於康鰲二人,但,以「康熙與鰲拜」為此劇劇名,似乎顯得不夠凝鍊而分散了焦點,意在「創新」,卻只是循著毛鵬的敘事,做些微的更動罷了。

在這次的演出中,演員在表現上甚是精湛。溫宇航(飾演康熙)的演出無論是妝容或行止都像是十四、五歲的少年,然而,這也是溫宇航從京、崑劇的傳統底蘊中借捻而成的,既是個皇帝,就必須有帝王之氣、官生之風範,若是個少年,則必然有巾生、娃娃生之點出特色,然而溫宇航在演出中將傳統化用得精妙,也讓人物立體且豐腴了起來。飾演孝莊太皇太后的劉海苑,一直以來所飾演、詮釋的人物性格就非常多樣,有潑辣、有溫婉,這些情性的塑造對她而言,已然不是件困難之事,這次的演出,除了身段之外,唱腔的配合讓孝莊的慧黠與歷練被嶄露出來,也唱出了孝莊在歷史上不被看見的幽微內心。最令我驚訝的是飾演鰲拜的唐文華,鰲拜多謀且善武的人物特性在過去的演出中,是以淨行擔任之,但又覺得不足。然而,唐文華在這幾年的沉潛,利用老生行當性格的迂迴多慮,創造出了一個全新的演繹方式,無論是身段或是唱腔,跨出了老生的藝術特質,讓鰲拜在過去淨行所形塑的勇猛威武的形象,又多了一個層次,豐富人物的形象外,對於內心的刻畫也顯得飽滿且深刻。舞台設計搭配著情節推進,鰲拜的「混沌」與康熙的「江山」間的角力,在演出與舞台調度上,豐富了畫面的可觀性。雖然,在語言與情節的經營上,還有需要調整或深度經營之處,但,在這次《康熙與鰲拜》的演出中,我看見了國光劇團演員的成長,以及作品風格不同的開展,以「歷史劇」為本,必然有史實與創作間的包袱存在,但純粹就創作而言,或許可以從史實與空隙間找到更多能夠著墨之處,並天馬行空,讓康鰲二人之間,有更多的對話空間。

《康熙與鰲拜》

演出|國光劇團
時間|2014/11/29 14:30
地點|台北市立社教館城市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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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與鰲拜》除是部「男戲」,更是部「歷史劇」。在「被書寫」的歷史軌跡裡,追求的是磅礡的大敘事,還是細膩的小故事,始終是歷史劇最能被琢磨之處。只是,僅有主線運作,而無支線劇情推動,似乎不能充分建構康熙與鰲拜間的緊張關係。(吳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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