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的別離,只是一場夢境《夢遊》
5月
09
2016
夢遊(大鄰小劇工作室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499次瀏覽
盧宏文(東華大學華文所)

向來不在國家藝文資源分配重點內的花蓮,近兩三年卻湧現了豐沛的展演能量,不僅作品質感迥異於其它地區,也發展出了一套在地生活與藝術家之間的串聯模式,使得我們能預料這股能量絕不會只是曇花一現的奇景,而會是自給自足循環裡的第一股動力。

由於花蓮可供表演的場地不足,或應該說是一般正規想像中的黑盒子或鏡框式舞台,已無從承接藝術家超脫軌道外的各種變化球,因此在諸多料想不到的地方看戲,成為在花蓮觀賞藝文演出的樂趣之一,如2014年於自強夜市所上演的《夜市劇場》,2015年穿梭於花蓮巷弄間的《夜遊》,以及同年於美崙市場內的《走!演菜市場的故事》及至2016年的《夢遊》和即將上演的《福品旅店》。創作者們如何在各種侷限裡,找尋異業結合的可能,以及如何將場地限制翻轉,成為承載劇場魔力的容器,這些都不斷考驗著創作者們,弄假成真的本領。

 

《夢遊》的開始,參與者會領到一副耳機及音樂播放器,耳機裡傳來陌生女子的聲音,她說「你終於來了。」故事由此開展。在前三間房裡,觀眾只是旁觀者,我們站在屋外,透過窗戶往裡看,有人向我們述說著屋內褐髮女子的人生片段,而我們那時並不知道,接下來還會在不同房號的房裡,不斷撞見她的身影,墜毀在她對她父親的幻想之中。

這是一齣劇情不難理解,且結構分明的演出,以夢境來說,甚至可以說是過份嚴謹了,如果有更多瀰漫開來的部分,或許能製造出更多蒸騰的霧氣,以迷濛觀眾的雙眼。在前三間房,透過耳機裡的聲音、人物自述、從各部影片中所剪輯而成的相聚及重逢的鏡頭,組織出女清潔員的背景、工作內容與她的嚮往。接著工作人員引領觀眾脫下鞋子,由窗戶爬入第四間房。在這間房裡,夢境的看守者與扮演成旅館服務員的演員,交互介紹著夢以及旅館,觀眾已由剛才的旁觀者,踏入虛實難解的領地。

抵達下一個房間後,觀者的身份已悄悄的轉換,我們被置身於一場他人的夢境中,旅館的女清潔員,逼問著我們,她父親離去的理由,幾次眼神的對視,和最後的斥責,簡直令人相信起自己便是那一走了之的父親,只能落荒而逃。在下個房間裡,我們遇見了女清潔員的父親,他凝視著觀眾在開演前所填寫的名牌,它們與父親的名字一齊放在聖誕襪上,所以,我們都只是同一名父親的分裂嗎?不過,這也不奇怪,許多事,我們在夢裡都是深信不疑的。

飾演父親的演員,帶領我們進入另一個房間,房裡傳來戲剛開演時,耳機裡傳出的聲音「你終於來了。」房內的女演員說著她的夢想,是有天父親能敲門進來,和她一起整理床鋪。觀眾與飾演父親的演員,分擔著處理房務的工作,我這時卻想起那個害怕鏡子的波赫士,她是我們遇見的第四個女清潔員了,這種如鏡般繁殖的虛像令人恐懼,幸好這不是一場醒不來的噩夢。女清潔員依序將我們安放在房間裡的角落,一一叨念著她想對父親說的話。最後她告訴觀眾,夢該醒了,我們該離去。

離開民宿的路上,我在口袋裡摸到一張紙,它是我從夢中帶回的一點信物,就像戲裡說的「我們能帶走的,只有自己的名字。」而在戲裡,夢的背後是一張計算精確的行程表;在戲外,我們無法控制任何一場夢境,就像我們無法阻止命中注定的別離。

《夢遊》

演出|大鄰小劇工作室
時間|2016/05/01 20:00
地點|小和農村民宿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在場目睹一切的觀眾,儘管與舞台間的距離如同玫瑰的玻璃罩,卻無從脫逃必得拉扯著每個喻身尋覓屬於自己的喻旨所在。這場《夢遊》,是以超現實的劇場語言,帶領觀眾進入一場自我精神分析的過程。
1月
13
2012
或許,正如導演徐堰鈴說的,「這齣劇用幽默與溫柔,道出台灣原民日常生活困境」,而劇中吐露的一段心聲幾乎可視為劇作要旨,「原住民的問題,你不用笑話的方式講,平地人不會聽」,這就不難理解整齣戲劇運用華語干預、擬仿的方式,形成某種型態的殖民學舌(colonial mimicry),用來迫使主流社會正視弱勢族裔的手段。
4月
25
2024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