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影舞集舞於西元2001年成立,在創團第四年時,便以新秀之姿獲得肯定,成為文化部扶植團隊及新北市傑出演藝團隊,演出作品不勝枚舉,且受邀至國內外演出,迄今已九度獲得國際藝術邀請節,每每獲得極佳好評與讚賞。
藝術總監譚惠貞曾經應邀在2007漢字文化節編了一齣和漢字相關的小品《文字山水》;接著在2012年創作《女書》,關於女性在被壓抑、被要求的時空背景下,居然創作出新的文字、一種專屬於女性的文字,娟秀的字跡底下,蘊含著強大智慧的力量;2016年的《繁花》,則是與臺灣當代女詩人在譚惠貞心中引起的激盪,她因此想要了解臺灣當代客家女性,也希望閱讀更多與臺灣相關的文本資料,故進入交大客家學院就讀,藉以探索更多新知,因此邂逅了跟人類學相關的「大花苗文」講座。中國貴州石門坎大花苗族相傳是蚩尤的後代,經歷幾千年的顛沛流離,直到英國柏格理傳教士出現,創造了屬於他們的文字,這不過是一個世紀前的發明,但對大花苗族來說,短短五十年間,文字產生了主動的力量,改變他們對「人」的概念,提升尊嚴,改變從附近少數民族唾棄、恥笑和奴役的命運,從尚未進化的「生苗」提升至文明的階段,像是開啟一道光,觸動整個族群站穩腳跟,找到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意義,這就是此次創作《濃霧中的大花苗文》可說是譚惠貞一路以來的累積。
《濃霧中的大花苗文》共約九十分鐘,分成上下半場,一開場的男舞者扮演著傳教士柏格理從海的那一邊而來,頭帶著帽子,時而露臉時而遮蔽,燈光設計利用光區將舞台切割成一道狹隘的空間,令人感受到神祕與孤獨感。男舞者的肢體動作與每一口呼吸的吐納,是具有堅韌且延續的氣息,一步步既沉穩也似沉重的步伐,透漏著探尋路途中的些許不安,爾後出現的一名女舞者共譜一小段雙人舞,則是他的妻子艾瑪,一起踏入這個蠻荒之地;上半場的段落著重於描述傳教士如何敲開大花苗人的心房,並且凝聚大花苗人的信念,幫助且引導眾人找尋到文字蹤跡。舞者自由且流暢的動作,在舞台中游移穿梭,似乎用身體將無限的舞台切割成有框架的區塊,一點一滴將大花苗族的地域建立起來,最後由一開始的那位男舞者將聖經打開,象徵從蠻荒進入文明新時代。
下半場舞者則以截然不同的服裝出現。原來,服裝上鮮艷的圖騰源自大花苗族世代相傳的傳統服裝花紋,有點類似臺灣的原住民服裝,用很多幾何圖形勾勒出圖騰。下半場的舞風也轉為輕快愉悅,每一位舞者以腳部動作居多,上半身順著腳部動作搖擺,變化多端的舞步像是慶典,很是熱鬧。而此次的道具,例如大型的書本,兩端拉開中間又像樂器手風琴一樣無盡延伸,舞者也運用有延展力的特性,有時彈出、有時收起,有時隨著肢體讓它自由跟隨、擺盪,舞蹈到此段落,描述著因為文字的開啟而蓬勃發展,也是眾人穿著最漂亮、最開心的時刻,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未料傳教士伯格理圖突然驟逝,他的妻子也決定返回英國,再加上正逢地震與文化大革命,一夕之間,好不容易建構起的文明,又如骨牌般崩落、四散。有形的一切消失,又回到往昔的文盲時期,而舞者們在倒塌的書牆旁托起沉重的臉龐,期待著下次照亮,唯一所剩的文字。
整場演出後,七位舞者流暢的身體運用,帶領著我們走入短短的百年盛衰,作品滲透出的力量,在心中沉澱後,昇華成詩詞質地般的美,更如史詩,這首詩朔源於大花苗族歷史的記憶跨越,形塑了唯一留下的文字之中那一股古老的力量,化作《濃霧中的大花苗文》,使觀者也透視到文字裡邊遺留下的璀璨。
編舞者譚惠貞認為,舞蹈本身就是跨越語言去詮釋、去創造,用感知去體驗,這也是譚惠貞跟觀眾、人群溝通最主要的媒介。讓作品背後的情感,凌駕於肢體技巧之前;作品也並非須要鉅細靡遺地細說,而是萃取有意義的片段。在作品中,筆者看見舞者用肢體去表現情感,讓表演更打入內心,亦感受到大花苗族本身原始的個性,以及後來文字在身體裡造出的能量,也看見這能量如何強大起信念,並將深刻的感受烙印在筆者心中。
《濃霧中的大花苗文》
演出|水影舞集
時間|2018/10/27 19:30
地點|新北市藝文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