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韓共製音樂劇的再思考 《傾城記》
3月
15
2019
傾城記(C MUSICAL製作提供/攝影余重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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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竹嵐(A劇團音樂總監)

《傾城記》為C Musical在廣藝基金會委託製作下,由台韓共製的原創中文懸疑音樂劇。全劇以保險理賠員李勛的視角,在巧遇女子王以寧後,逐步揭開王以寧來自社會底層的身世,以及基於此身世而在政府陰謀下被利用之現況。

就製作面而言,此製作的一大挑戰在於引進韓籍導演、編舞與歌唱指導,企圖以韓國音樂劇製作的規格,挑戰台灣當前音樂劇製作的現有框架。在此點上,台籍演員在面對以韓國水平製作的標準上,表現相當亮眼,在戲劇、音樂、舞蹈層面,皆有不同於以往台灣音樂劇之展現。

就創作面而言,音樂展現了相當大的創作企圖,其中以各種人聲的和聲結構甚或是音堆使用最為亮眼,如生日願望、投藥紀錄等曲目,是台灣音樂劇相對少見的手法。雖在若干群唱曲目時副旋律的對位方式導致副旋律幾乎無法被聽到(如開場序曲群唱部分),部分曲目功能性不足或失準(如第二首李勛與王以寧近乎情歌的對唱,以及李勛被阿龍揍暈後花了一整首清醒的歌),上半場偶亦有因音場狀況而無法被聽清楚之歌詞(如以寧的開場、殷士陽的亮相等),但總體而言,音樂上算是佳作且有所突破的。

但令人遺憾的是,以上的挑戰與突破,在劇本問題下皆被大打折扣。先就議題層面而論,全劇的議題過於複雜且未加收束。在上半場拋出了政府與學生族群的社運對抗、李勛妻子間的家庭紛爭、陽明會的秘密結社組織議題,但幾乎都沒有加以整理,最後皆不了了之。就連似乎是最關鍵的——關於王以寧的社會底層議題,我們只能不斷從角色們的口述中得知,王家過去很苦、很窮,王媽媽之前在街上賣身,但卻從未看見王家到底是如何困苦,社會結構又是如何惡化這個現象,近乎只是非常童話般地貼一個「他們好可憐」的標籤,然後希望觀眾就能因此感同身受,無疑相當困難。

而全劇接近尾聲時,李勛有這麼一句台詞「我們在這裡受苦,不是因為我們犯了什麼錯,而是因為命運。」如果李勛的這句台詞是編劇試圖做一個論點總結之句,那問題無疑相當巨大,因為此句台詞,邏輯上等價於「對!我們就是命賤活該受苦。」試問,若是真的在社會底層的民眾聽到此句,會作何感想?以此觀點去面對社會底層的各種苦難,值得疑慮。

角色的動機上亦有相同的問題。李勛遇上王以寧後,近乎毫無解釋的就決定要幫他,就算職場家庭兩邊反對也義無反顧,卻從未解釋李勛究竟為何會如此赴湯蹈火,逕自希望觀眾直接接受一個類似某些日系熱血少年漫畫主角般,毫無理由兩肋插刀的大叔。反派方面亦是憑著一個近似卡通中大魔王的「我們就是想用藥物控制世界」如此過於單純的念頭,但陰謀中卻處處充滿破綻(不明所以的保單自曝手腳,大冠用意不明的資訊告知等),以至於反方近乎淪為火箭隊般的諧星角色。

綜合以上,我們便得到一個無來由熱血的卡通主角,試圖拯救一個苦難不明的少女,對抗火箭隊般的反派,然後試圖要觀眾在此般的設定下,連接到自己所處的真實世界。我想,不論音樂上如何突破,演員如何乘載,這應該都是近乎不可能的任務。

總括而論,《傾城記》不論就製作面與創作面,都進行了相當程度的挑戰與突破,但劇本的根本性缺陷,致使「藍蝶」【1】無法如預期中地,乘載這一切的期望飛翔,成為台灣音樂劇向前挺進卻成效有限的一步。但有挺進的一步總比沒有挺進好,僅此期許台灣本土的音樂劇,終能等到那決定性的一步,帶我們迎向蝴蝶破蛹高飛之日。

註釋

1、藍蝶為劇中藥物實驗的藥物名稱。

《傾城記》

演出|C Musical製作
時間|2019/03/10 14:30
地點|新北市藝文中心演藝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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