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動作的初衷與純粹《雙黃線》
10月
03
2012
雙黃線(兩廳院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983次瀏覽
沈怡彣

觀眾為了什麼走進劇場?編舞者為了什麼開始一個作品?進劇場看演出和編舞創作的原因,可以簡單,可以複雜,端看個人自由選擇。

舞作始於黃翊獨舞,從對於舞作書寫上所落下的第一筆,我們就可以約略窺知到那雙握著筆的手的過去、現在與未來。黃以慣常運用的探索關節、身體部位間的主被動關係作為開場,遊走、轉換於兩張椅子之間,我們可以看見他對於累積、再發展這件事的琢磨。接著胡鑑出場,坐穩了在架著兩支麥克風的桌前,筆尖在紙張上快速慢速的游走、提筆離紙那瞬間的無聲延續、頓筆的清脆、折筆的無所遲疑、紅酒杯底在桌面上滑動的音效以及揉紙所發出的糾結聲響,觀者可以在舞者中性的表演溫度中輕易的有情緒上的想像空間;或者什麼都不多想的話,只看那些不舞蹈化的動作在空間中所帶出來的軌跡、速度、力度強弱變化,卻也都是不平淡的視覺呈現。配上黃翊在左舞台舞著,觀者很容易就跟隨到黃與胡所製造出來的聲響有所動作上的對應,在這點上,亦再次看到了黃對於累積、再發展模式的喜好。

接下來的一段,黃胡一正一側的坐在桌前,以煙為發展主題。黃吸滿煙,藉由不同的釋出動作,看見無形體的煙因著動作不同而有著在空間中不同樣貌的飄散,而胡就只是坐著、似無任何相關的坐著,抽著煙,讓我們看見那一明一暗著的火星相對於黃的情緒氛圍。其中一個黃吸了滿嘴煙、大大的憋氣、琴音也跟著懸在空間時間中的畫面,那瞬間,因為總是能在黃的作品中看見眾多可能性,因此甚至想像著煙會從黃的兩耳中噴冒出來。

而後,黃獨自坐在鋼琴前彈著時,因為琴是擺在演奏者背對觀眾的角度,因此透過琴鍵上方的琴板,映照出黃的手,在上頭移轉、輕觸與長按著,似乎在那個空間中,的確存在一支微觀的雙人舞。唯一比較可惜的是在胡與孫陸續加入後,雖然多了三人位置與手位上的變化,但也因此影響了視角,失去了觀看舞中舞的小小樂趣。

舞作中很多時候,光源只來自頭頂的一盞電腦燈,所以有時表演者的臉會隱身於黑暗中,就像最後胡唱著歌的部份。在這樣的設計下,創作者隱藏起最直接訴說的臉部讓觀者更容易只透過表演者的肢體去感受,簡單與不簡單的相互關係在這裡被看見。

換場後進行的第二支舞作《低語》,可以看出是《雙黃線》的創作基礎與前身,但在觀者得到《雙黃線》一個小時的滿足後,再承接一個十分鐘的作品,在考量舞作內容與長度的配置下,《低語》是否有其同場呈現之必要性?除此之外,我衷心讚賞,在這個表演藝術追求著所謂跨領域結合的時候,能夠看見這樣一個很純粹的創作者,出發點永遠簡單,但內容卻是豐富與真誠的;就像黃在第三屆數位藝術表演獎的決賽中所談論到為什麼要發展《黃翊與庫卡》這個作品時所說:「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跟機器人一起跳舞」。我會繼續期待這個林懷民口中「可怕的孩子」。

《雙黃線》

演出|黃翊、胡鑑
時間|2012/09/29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舞者將自己重重的跌落,來來回回、反反覆覆。在束縛之下的痛,更是強大。內心情感的交錯,交由兩位舞者在鋼琴邊的肢體對話。對話不僅包括了琴聲的呼應對答,舞者間始終以一種交錯的姿態,穿梭於彼此之間。這是一個人的內心交錯?亦或者是兩人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呢?再再將編舞者的內心坦蕩蕩的呈現於觀眾眼前。(黃宛茹)
10月
31
2012
空間的開啟,正是「雙黃線」所留給彼此的。甚至,「雙黃線」其實是舞者在動態中畫出來的。在肢體之間有捉迷藏的空間,有躲藏與現身的紛然時刻,有操偶般的動與受動力場。舞者玩弄空間,給的、被給的,成了共有的,不見彼此依存的綿密,反而是隨時可以拉回自身的兩道力流。(吳若慈)
10月
02
2012
從服裝媒材設計,從以身體呈現心理空間如《流動的房間》,進一步藉機械互動裝置偵測舞者身體訊號並運算轉譯為音調旋律,黃翊既藉由數位技術表層化、外部化了身體最深層的感知經驗。《雙黃線》一作或呈現了黃翊在經過系列「皮膚」計劃的外延概念,及機械裝置實驗對身體訊息運算以至回應和再現之間所呈現的動力邏輯,轉化成為對日常關係中人與人、與物件之間的思考。(李時雍)
10月
01
2012
每一個清晰而果斷的抉擇都讓人看見意圖,同時也讓人看見意圖之間未被言說的灰色地帶。而這個灰色地帶正是即興演出的獨特之處——因為演者在同時成為觀者,正在經歷那個無法預先掌握的當下。
12月
05
2025
於是在這些「被提出」與「被理解」的交錯中,觀演雙方陷入一種理解的陷阱:意義被不斷提出,我們被迫理解,卻始終只能在意義的表層上抓取意義本身。
12月
03
2025
導演是否在此拋出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是「擁有選擇的自由」?還是「社會的期待引導至預設軌道」?當少女最終光著腳穿上洋裝與高跟踢踏鞋,她不再只是「少女」,而是被形塑、也試圖自我形塑的「女人」。
12月
01
2025
作品片段中,那束自觀眾席直射舞台的強光,使舞者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呼吸的急促與汗水的反光都清晰可辨。那被照亮的,其實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與寂寞——在極度充盈的動作運作下,反而呈現一種近乎匱乏的狀態。
12月
01
2025
《崩》中舞者面對的是世界的崩解與制度殘留,身體被逼迫即時反應並掙脫訓練痕跡;而《機》中的身體則面對人工技術與外骨骼介入,需要在精密機械節律中尋找自主節奏與協作感。
11月
28
2025
《崩》在疫情中斷後再度上演,恰好成為下一個世代必須面對的提問:社會可能瓦解,制度可能崩壞,而身體往往最先回應真實;在崩解之際,身體甚至可能是唯一仍能作為政治行動的媒介。這部作品留下的不是結論,而是一種正在進行中的狀態——一個不再假裝完整、正試圖從舊訓練、舊制度與舊語言中掙脫的身體。
11月
28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