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一現的美麗《前進!理想國!!》
11月
26
2018
前進!理想國!!(臺北市立交響樂團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204次瀏覽
吳政翰(2018年度駐站評論人)

由臺北市立交響樂團推出的TSO音樂劇場系列新作《前進!理想國!!》,改編自《格林童話》中的〈布萊梅的樂隊〉(Die Bremer Stadtmusikanten),是許多人耳熟能詳的故事,主要講述雞、貓、狗、驢等四個動物,一同踏上旅途,偶然間進入了一個小屋,遇上了強盜,最後同心協力趕走了強盜。這則內容十分簡單的故事,經過吳易蓁編劇、張剛華導演、黃連煜創作音樂、王倩婷作曲及編曲後,融入了特技、手影、舞蹈、歌唱等諸多元素,並似乎試圖往音樂劇的方向走去,視聽紛陳,琳琅滿目,形式亮眼,卻也因元素太過龐雜,統合不易,加上劇本薄弱,以致模糊了內容焦點。

與原著故事相較,此劇並未做太大的改編,仍然維持著四個動物踏上旅程的敘事方式,只不過動物們改為牛、狗、貓、雞,但值得令人注意的是,提出了「理想國」的問題。就本質上來說,旅程是很好開啟劇情、建立結構的敘事手法,只可惜全劇未能善用,錯失了此一良好契機。全劇以一位不具名的氣球人開始,先建立了奇觀,不久之後便切入了希望能有理想國的訴求,這樣幾乎在正戲還沒開始的破題,固然點明了戲劇主旨,但在全然沒有給足背景的情況之下,顯得有些倒果為因。再者,情節充滿漏洞和疑點,動物們由於各種緣故而離開原處,除了老牛知道自己無法再工作、公雞在眾人協助之下逃過劫難之外,劇中對於狗、貓為何必須離去,理由似乎顯得單薄甚至匱乏。

此外,全劇篇幅大多止於介紹角色,接著就迅速跳到問題的結果,少有鋪陳,亦無情境,缺乏過程。即使出現了說書人一角,本可用口述敘事來取代情境過程,卻也只是偶爾現身,沒有穿針引線之效。因此整場下來,角色們的困境太小,解決過易,不僅無法彰顯角色的苦難和頓挫,也就無法襯托出自由和理想的珍貴,而且連帶地使得整趟旅程的節奏起伏相當緩慢而平淡。更讓人覺得可惜的是,原本令人期待的「理想國」問題意識,最終依舊僅止於大家庭、烏托邦的同義詞,動物仍然和樂,角色過度良善,並未從原本美好的童話故事型態中延伸出更深一層的叩問。

劇情中過渡了許多地點,如農莊、森林,有時這些地點因應各種不同性格的動物而有著質感上的差異,這樣的多元質感提供了音樂風格上多種變化的可能性,或純真爛漫,或異國情調,或嬌豔柔媚,或歡欣鼓舞,加上細膩的編曲,讓每段的氛圍鮮明且多層,整體聽覺色彩十分豐富。然而,就音樂劇敘事的角度來看,未能在音樂和戲劇的融合上多加思考,歌曲除了營造氛圍、介紹角色之外,普遍來說作用偏低,幾乎都限於裝飾之用,無法更進一步地以樂說戲。

相較於不論是戲劇或音樂文本層次的薄弱,形式上所使用的馬戲、雜技和手影,成了一大看點。從一開始的氣球人,以及後來的大鐵環、立方體等,還有許多街舞地板運動、倒立、後空翻、人體國旗等高難度的肢體動作,神乎其技,無不令人嘆為觀止,更到台下與觀眾互動,拉近了觀演距離,提升了整場展演的交流能量。只不過,形式強烈,帶來了可看性,但許多時候卻難以與內容真正貼合,反而造成了展演邏輯的斷裂,甚至素材紛亂,讓原本就已然扎根未深的內容,更顯失焦。

形式再怎麼絢麗,內容仍是關鍵,特別是在這個文本漸漸覺醒的年代,不論兒童劇場與否,不論音樂劇或音樂劇場與否,或許應該再回歸各層面、各環節的敘事本質,才能達到相得益彰之效。不然,所打造出來的理想國,很可能只如市面上的文創商品般,僅有著曇花一現的美麗。

《前進!理想國!!》

演出|臺北市立交響樂團
時間|2018/11/18 14:30
地點|臺北市中山堂中正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明顯卻又未明言的「性符碼」,同樣作為城市意象的象徵,顯地自然不過。整體來說,《前進!理想國!!》有其隱而不宣卻又意圖暗示的曖昧性,在童言童語之外,也在之內。(吳岳霖)
11月
23
2018
在東亞的表演藝術生態中,製作人或策展人社群網絡有一個實質上的重要性,那就是:在各國經濟結構、文化政策、補助系統到機構場館往往體質與架構迥異的情況下,跨國計畫常無法──例如,像西歐那樣──純粹透過組織面來推動。無論是評估計畫可行性,還是要克服合作過程的潛在風險與障礙,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信任都是極為重要的基礎。因此,「在亞洲內部理解亞洲」也包括認識彼此的能與不能。
11月
20
2024
本文將主要聚焦於策展人鄧富權任期前三年,在由公立劇院、機構主導的城市藝術節之「策展」可能形塑什麼?又究竟「策了什麼」?而「策展」又如何「製作」節目作為討論主軸,並嘗試推想我們可能期待或需要什麼樣的城市藝術節。由於我在上述期間曾多次以不同身份參與藝術節,請將本文視為介於藝術節觀眾、參與藝術家(團隊)、觀察者等多重身份交叉田野的書寫。
11月
15
2024
《熊下山》及《Hmici Kari》為阿改及山東野合作的部落走讀結合餐桌劇場的系列展演活動。阿改協助調度部落文史及人際關係的資源,如商借場地、遊客接駁 ……,我們則專注於劇本撰寫、排演、劇場技術與設計。在基礎條件的限制下,即使盼望搭配華麗的燈光或絢爛的配樂,現實中卻得層層考量,比如是否要借電還是自備發電機,、某段音量過於龐大,會不會干擾到鄰居或讓小狗咆嘯等。看似簡單的行政工作,需要耗損相當的溝通工程,人際關係的稠密程度比蜂蜜還黏,比樟樹燒出的煙霧還猛烈,團隊成員總得細細梳理,說話再說話、確認再確認。
8月
23
2024
筆者有幸參與的2023年浪漫台三線藝術季的藝術策展「淺山行路人」,範圍橫跨五縣市,光移動就是場挑戰,「走入地方」是所有參與藝術家與策展團隊開始的起手式,這其中也不斷叩問「地方」如何被界定與其所連帶衍生的認同、族群、邊界等諸多問題。在籌備過程中拜訪各地「地方引路人」成為一個關鍵,透過多次實際走訪、聆聽、討論與溝通,許多作品在這個與地方來回互動的過程中而發展至最終樣態,甚至因應場域而重新發展。
8月
21
2024
對於徵件或委託創作來說,通常會有明確的目的與任務,而該任務也很可能與政府政策相關,例如利用非典型空間(通常帶著要活絡某些場域的任務)、AI、永續發展、社區參與等。一個不變的條件是,作品必須與當地相關,可能是全新作品或對現有作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編。可以了解這些規章的想法,因為就主辦方而言,肯定是希望作品與當地觀眾對話、塑造地方特色、吸引人流,並且讓首演發生在當地的獨家性。這似乎造就了「作品快速拼貼術」與「作品快速置換術」的技巧。
8月
14
2024
戲劇節與地方的關係略為稀薄,每年僅止於展期,前後沒有額外的經費舉辦其他地方活動或田調。又,由於地方民眾的參與度不高(光是居民不見得需要藝術就足以形成困境;加上更有效傳播資訊的網絡媒介不見得適合多為非網路住民的魚池),這導致策展上對於觀眾組成的認知模糊:既希望服務地方,又期待能吸引城市觀眾,促使以筆者為首的策展團隊萌生轉型的念頭。
8月
14
2024
綜言之,今年的「Kahemekan花蓮行為藝術展演」大膽化用戲劇元素,近乎從「單人行為」往「雙人、小組行為」延展與突破。即使觀眾與舞台上的行為藝術家拉開距離,但劇場氛圍濃厚的行為展演,反而透過聲光音效、物件應用及行為者「共舞、同在」而拉出不同張力,甚至在不同主體對原民文化認同/藝文工作、少數發聲、藝術/生命哲學等主題闡發不同意見之際,激盪出辯證與淨化之效。
8月
14
2024
換句話說,人與地方的互動經驗,會使人對地方產生情感,進而做出超乎理性的判斷。否則我們很難解釋,黃錦章從布袋戲團團長到文化工作者的身分轉變,以及那種持續為自身生活場域策動事件的動力;從張敬業身上,也能看到同樣的情感動力模式,令他在見到鹿港於鄰近工業及商業觀光夾擊時,自發性地舉辦文化活動,尋找外於過去的聚眾可能。
8月
09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