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背景參考為劇作家聽來的一段傳說:在二戰期間,日本憲兵司令部邀請了三十八位圍棋手高手以圍棋佈局來參與戰爭的策劃。故事的開始,是善良的下人阿夏央求主角木谷實幫忙將蟬上蜘蛛網的蟬救出並且不能破壞蛛網。「蟬是生命,蜘蛛也是生命。」阿夏如是說,木谷問:「可是妳放了蟬,蟬過七天就死,蜘蛛如果不吃蟬,也會餓死呀!」看似日常的鬥嘴,卻悄悄的埋下了日後木谷悟出棋道的關鍵。
以圍棋來作為創作題材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對筆者來說,乍看圍棋便覺棋子黑白對弈如是非爭論,是為了互相消耗雙方戰力的爭鬥。故事當中的棋社用意也是,以黑子為支那,白子為大和民族,一顆棋背後的意涵便代表了五萬日軍或中國人的生命。劇中反覆對弈棋路,實際上就是中日戰爭的過程,棋盤上奪取一目,戰爭中屠殺五萬……。這般民族屠殺之恨,使善良被蒙蔽,使原本愛人的心變得扭曲噁心。這樣的死鬥,扭曲了人道的關懷。善良的下女阿夏在提起中國人時滿目憎恨;還產生了期望日軍獲勝後能將中國人踩在腳下役使、甚至凌虐致死的恐怖想法。
故事中有一個不曾出現,但是意志貫穿於劇中的人物──吳清源。本因坊秀哉作為棋社當中的不敗傳說,實際上便曾經輸給當年年僅十來歲的吳清源,將整個棋盤看作為整體的吳氏布局(吳在這盤對弈中打了和局,最後一手殺招沒有下手),這樣的意志也正是木谷後來領悟出來的棋道:「棋道即是天道」。
木谷實在剃頭時悟出了頭髮剃了會再長,與蟬和蜘蛛間的生死關係中頓悟了。一切在他眼中如同自然事物的消長循環,生生不息。生者終將死去(不被蜘蛛吃的蟬、沒蟬吃的蜘蛛),而死亡卻也可以孕育生者,如此的在這大自然中循環。
因此,黑白棋子之鬥在木谷實的眼裡再也不是消耗,而是再生。每奪取對手一目,就是在棋盤中產生出新的空位,使棋子有機會再次回到棋盤上來。消亡的同時也是在創造生的空間,如此無限變化就如同萬變的世界般難以定論。
除了精彩的表演,舞台設計也是令人充滿了想像力。一個多邊形的棋盤如同一個網羅,演員在棋盤舞台上也像棋子般對弈著,而執起這些人物的更高層次的棋手,可能是這段已經走過的歷史、我們正觀看的人或者是吳清源吧?導演在劇中也選擇擺放一位吹奏著尺八的樂師,藉由他在不同的氛圍中入樂,也如同將這「超自然手法的意象」(棋盤舞台之外更高層次者)作了具象化般的效果。
最後,這整齣戲的結束,還是讓人很難不去想像中日戰爭所遺留下來的民族對立;然而這也是編劇希望能夠提點世人的一個概念,當中國人看待德國人及猶太人間的對立歷史時,是可以接受討論的,然而,對於自身看待這場中日屠殺之恨卻又一概的將對立民族的一切給降格了。借用導演引用戴卓爾夫人的話:「今天我們被個人感受佔據了腦袋,再也沒有人懂得真正地思考。」對筆者來說,這個戲大大的提醒了我們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及白,是非之間仍然蘊藏著無限的可能。
《棋廿三》
演出|劇場空間劇團
時間|2015/06/06 19:30
地點|台南文化中心原生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