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犧牲與人性:再現之思《春之祭》
1月
28
2025
授權公版圖片/王景銘設計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875次瀏覽

文 彭梓宜(臺灣藝術大學舞蹈學系碩士班學生)

碧娜・鮑許基金會(Pina Bausch Foundation)首度於亞洲正式授權《春之祭》演出版權,由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舞蹈學院演繹、重現經典,排練指導為烏帕塔舞蹈劇場 (Wuppertal Tanztheater)資深核心舞者余采芩,與四位碧娜鮑許生前親授的舞者們共同傳授和重建作品。

土壤,象徵著生成與孕育,體會溫暖及繁殖希望的存在。但在《春之祭》舞台上的土壤則如同印記,更多的糾結或渴望埋藏之念想,凡走過,土裡與身上都會留下痕跡。因此比起土壤,筆者更傾向將其解釋為「泥土」,帶有佔據、無法輕易擺脫和割捨的想像。

作品的開始,女舞者拿著一塊紅布奔跑,接著趴於紅布和土壤之上,用全身感受它們的柔軟、細膩。接連出現多位女舞者以不同的形式出場,不變的皆是對大地的敬畏、崇拜,多次出現雙手由上至下抹過臉龐的動作,傳遞著祈禱與渴求之意象,舞者持續奔跑,只見趴於地面的女舞者緩緩地捧起紅布,示意著少女們即將面臨一場血光獻祭之禮。

《春之祭》的靈感源自於俄羅斯人對於祭典的想像,一群異教徒的長老,要求一位少女跳舞直至死亡,奉獻生命祭祀春神的過程。對大地越是敬畏,恐懼便越發深刻,女舞者整齊劃一地顫抖身體,雙手緊握、伸直手臂、大力揮動的動作貫穿整首舞作,直線性的肢體線路也讀出舞者毫不猶豫、迫切的情緒。

男女舞者交錯圍成一圈,緩緩進入挑選少女祭品的儀式,面向圓心舞者們招喚著春神降臨,背對圓圈像是守護著這股神秘能量,而排隊般的望向前一位舞者時,女舞者依偎在男舞者身後,則顯現出傳統下的萬般無奈與不捨,土壤吞噬的不僅是少女的生命,更是人心的善良與憐憫之情。

女舞者一個個著急忙慌接過紅布,強烈的音樂堆疊與惴惴不安的神態,在這一刻交織得特別濃烈,獻祭少女顫抖換上紅衣的過程中,男女舞者兩兩一組,劇烈地展示著雙人舞技巧:女舞者跨坐於男舞者的腰部、跳至男舞者的肩上⋯⋯將畫面營造得更加暴力與衝突,好似在闡述獻祭少女內心的絕望與崩塌,男舞者將獻祭少女推至前方,獻祭少女由驚嚇而無法動彈,一直到頓悟並接受宿命狂舞至死。整個過程筆者也隨著舞者的情緒忽上忽下,透過少女的殞落,反思1975年的社會現況與處境,並道出編舞家碧娜・鮑許在《春之祭》中蘊藏的階級、性別、種族議題。

下半場播映著碧娜・鮑許編創當時的紀錄片,看見她對舞者由內而外的高度重視,先有原因再來處理外型,因為有她堅守《春之祭》的故事精神,才有今日於台上精彩重現的經典作品。

泥土包裹著身軀是舞者努力抗衡與訴說的印記,平鋪於舞台的土壤交織、夾雜著恐懼、淚水、汗水和盼望,北藝大舞蹈學院所演繹的《春之祭》展現了少男少女的稚嫩,和對傳統毫不質疑的信念,強而有力又精準扎實的肢體展現,替時代劃出一道嶄新的樣貌、讓經典保存得更加璀璨與深刻。

《春之祭》

演出|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舞蹈學院
時間|2025/01/04 15:00
地點|臺中國家歌劇院 中劇院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此次北藝大的詮釋,不僅忠實再現碧娜・鮑許的編舞語言,亦展現了臺灣舞者的生命力。泥土、汗水與舞者的呼吸,使得這場重現充滿了屬於這片土地的獨特感性。
1月
28
2025
就以薩維耶.勒華的《春之祭》為例,如果他沒有在跳舞,那大汗淋漓的他究竟在做些什麼呢?即便是使用目前仍盛行的「觀念舞蹈」來描述,編舞家們依然不完全同意。(李文皓)
7月
25
2018
是的,就是那種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有嘛?」的展演。賭起氣來也可以嗆聲說這樣收我800那我也可以啊的那一種形式。說實話,場燈全亮時我真的抖了一下,因為我很擔心兩百歲的售後服務啊!(陳佳慧)
7月
14
2018
如果我們去欣賞一場同步由功能俱全的機器擔任現場音樂指揮時,我們的感受又將如何?這一連串的提問其實已清楚顯示了編舞者的意圖,以及他創作的重點--刺激觀者思考,並對表演者和觀者的互動提出不同的想像空間。(張懿文)
7月
11
2018
編舞者黃大徽在外顯的沈默中,是否聽見了音樂。但這樣的思考,強化了音樂作為編舞者內心,以及整支舞作與編舞者內心/腦之間的關係。(劉純良)
6月
19
2018
於是在這些「被提出」與「被理解」的交錯中,觀演雙方陷入一種理解的陷阱:意義被不斷提出,我們被迫理解,卻始終只能在意義的表層上抓取意義本身。
12月
03
2025
作品片段中,那束自觀眾席直射舞台的強光,使舞者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呼吸的急促與汗水的反光都清晰可辨。那被照亮的,其實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與寂寞——在極度充盈的動作運作下,反而呈現一種近乎匱乏的狀態。
12月
01
2025
導演是否在此拋出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是「擁有選擇的自由」?還是「社會的期待引導至預設軌道」?當少女最終光著腳穿上洋裝與高跟踢踏鞋,她不再只是「少女」,而是被形塑、也試圖自我形塑的「女人」。
12月
01
2025
《崩》中舞者面對的是世界的崩解與制度殘留,身體被逼迫即時反應並掙脫訓練痕跡;而《機》中的身體則面對人工技術與外骨骼介入,需要在精密機械節律中尋找自主節奏與協作感。
11月
28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