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與暴力美學合成的變貌《孝義雙全—徐庶》
7月
24
2024
孝義雙全-徐庶(小金枝歌劇團提供/攝影鄭宇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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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蔡佩伶(2023年度專案評論人)

由高密度殺伐與惡意籠罩的舞台,《孝義雙全—徐庶》在人性的暗面煉成情義至高的江湖浪漫演義。復仇主線情節縫合演義和武俠片兩者,時空精準定在大眾所認知的主流歷史想像——徐庶進曹營——之前,大筆一揮重說徐庶故事。

武俠為引重塑演義新篇

在劇中可發現,導演化用武俠定調劇作的整體風格。透過武俠類型的轉化,傳統戲側重的倫理觀有了較活潑的展現空間;情義驅動「武」和「俠」兩種元素,「武」充作「俠」的具體實踐行為,推動劇中多數角色前進,而情義也令徐庶的人生走向豹變。戲劇主線在徐庶如何消化道德難題,秉持情義完成復仇。上半場先刻畫徐庶義兄何平無辜受陷而死,下半場轉向徐庶銜母命為義兄復仇的思緒衝突及行動。


孝義雙全-徐庶(小金枝歌劇團提供/攝影鄭宇劭)

劇中武戲傾向寫實處理——不同於戲曲點到即止的武戲套路及寫意取向;多數打鬥幾乎要直到一方死亡方休。對打招式的快慢節奏更為明顯,配合攻擊者的輕蔑神態,武打群戲過程中投影閃滅著點點刀光劍氣、大聲響以及紅光渲染,甚至口吐血霧;殺機環伺展現亂世涼薄。赤裸的暴力連通死亡陰影,待死亡猝不及防蜂集,再反轉到復仇;帶來直觀而強勁的戲劇張力,牽動觀眾情緒。

暴力美學間流溢人性

表演化的寫實武戲與舞台視覺建構出暴力美感,在觀看過程提供觀眾安全的越軌體驗。現實強調的道德價值系統被暫時隱匿,而下半場復仇開展,一切混亂、善人蒙難的不平損害仍將各歸其位。基於反寫善意光輝的映襯需求,暴力成為觀眾共感的悲壯要素。其背後真正凸顯的,是亂世中人的渺小。面對巨大無法撼動的權勢者欺壓,唯有寄託同情共感的道德行為推動,才能求得奇冤平復。亦因如此,劇中織入多股情感線調劑殘酷世界,可見徐庶與義兄何平的兄弟情、何平與徐母的照護情、何平與瓊娘的夫妻情、護山虎與何平的江湖情義、徐庶與徐母的親情、徐庶與水鏡先生的師徒情。不過礙於情節採反寫,以惡對比善行珍貴的緣故。就個人所見,劇中表演最搶眼的實為兩位反派角色許昌王和吳雄。周聖淵所飾演的許昌王,氣勢壯盛,唱唸咬字清晰且聲色渾厚,深具說服力。而飾演吳雄的陳書宴透過神情,輔以略傾斜的肢體狀態帶出流氣,細膩表現包藏禍心的雙面人狀態。


孝義雙全-徐庶(小金枝歌劇團提供/攝影鄭宇劭)

劇作原型《徐庶下山》出自外台民戲劇碼。搬進室內劇場後,選擇將演義故事轉換為武俠類型。武俠風格釋出較為寬闊的抒懷空間,民弱官強的亂世無奈、剷奸除惡的情義雙股糾纏,武俠本身混合感官刺激及抒情浪漫,淡化了演義戲碼的歷史色彩,趨近大眾娛樂形式。這樣有意回應時代及觀眾的訊號是重要的。給予觀眾體驗「看家戲」的實際立足點,也給予演義故事或古冊戲不同的歌仔戲詮釋想像。立足此刻的現代劇場歌仔戲,可以藉由語言的純正及演員唱作保持歌仔戲的庶民本色;再透過戲劇類型的轉譯,支撐形式面貼近時代呼聲。《孝義雙全—徐庶》揭示出傳統與通俗仍有並存可能——嘗試回答傳統如何承接時代的命題。

《孝義雙全—徐庶》

演出|小金枝歌劇團
時間|2024/07/06 14:30
地點|臺灣戲曲中心小表演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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