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天真了,這哪是一齣戲而已!
10月
15
2011
我是油彩的化身(國立中正文化中心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430次瀏覽

文/王墨林(專欄作者)

我想,談《我是油彩的化身》這一齣被稱為是「音樂劇」的戲,是有點困難度的,它的問題絕不是好壞而已,光看節目手冊上列載的製作單位洋洋灑灑出現一大堆參與此劇的公部門的名單,就不免令人困惑為何這齣戲會如此大刺刺帶著濃厚的政策意味?不只很少出現的把文建會及國立中正文化中心囊括在一起,「主辦單位」的嘉義市政府及「承辦單位」的國立台灣師範大學介入於製作其間,更顯示出這一支製作團隊的特殊性。

尤其這一切的呈現是由「果陀劇場」担綱「演出單位」,卻又不算是「果陀」的年度製作,另看「贊助單位」非富卽貴的名單亦令人咋舌,節目手冊上刻意嵌入這些公部門的名單,可以說是極為罕見,足夠你揣測半天這一齣音樂劇,到底是何方神聖?各公部門都紛紛出資,寧為製作單位一員,唯恐落人於後,甚而連馬英九總統及國民黨高官都要一一親臨現場觀賞,為這個活動留下了最政治性的餘味,因此我若仍把《我》劇視為只是一齣戲而已,是否就是故意在裝天真呢?

台灣長期以來在文化生產活動方面,受到官僚化很大的影響,在這齣《我》劇的生產模式完全表露無遺。首先是《我》劇必須跟「中華民國 精彩一百」中「民國藝百」的官方活動掛鉤,其中又因《我》劇主題乃以被稱為是「台灣美術巨擘」陳澄波一生的故事為主,其題材與現行「中華民國在台灣」的政治路線,在互映之間彌散出政治正確的氛圍是不言而喻的。「劇場」在國家政治這樣的語境下,要談開啟想像力的視野,讓劇場作為把想像力付諸實現的場域,幾乎不可能達成。

尤其當劇場與政治相遇時,正如《我》劇所面臨的問題,強調陳澄波的鄉土情懷?讓他唱出「只有對土地的愛,才能畫出精彩的畫」,抑或讓他跪在玉山面前槍斃,而化成「台灣的精靈」?這樣的戲劇呈現(performance)到底會使得《我》劇觀眾被愛台灣而感動呢?或讓政客在「二二八」的政治効用上灑下狗血而搶到政治話語權呢?原先這齣想要以去政治化的意識型態策略,讓歷史問題平板化,沒想到它的失語卻辯證了這齣戲在現實政治上過於媚俗化。

劇中陳澄波歷經在日本殖民母國求學的台灣人身分,與在中國定居時又被誤以為是日本人,直至返台遭逢「二二八」,卻以會說普通話的半山身分自願去與中國軍談判而釀出悲劇,每一段情節都一而再突顯陳澄波的生平遭遇,在台灣歷史的情境中,身體受到壓抑所隱喩的身分政治,然而,《我》劇卻用了逢迎現實政治的保守史觀,在情節安排上刻意排除傷痛的歷史記憶,而把個人的生命政治縮小範圍至對家庭成員間的情感渲染,並煽情地發展成為一齣家庭倫理大悲劇。

《我》劇以音樂劇之名大量的載歌載舞,從台灣市集唱到日本櫻花樹下,再唱到上海的紅男綠女、中國的水墨之美,不只重現戒嚴時期軍中藝工隊的寓教於樂,更重現了戒嚴時期對台灣史的疏隔。原先想要通過「台灣美術巨擘」而形塑出一位台灣人的典範,卻因人物與歷史的整體關係處理得有骨無肉,這個典範是不是由陳澄波來承担舉證其實都變得不重要了。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在東亞的表演藝術生態中,製作人或策展人社群網絡有一個實質上的重要性,那就是:在各國經濟結構、文化政策、補助系統到機構場館往往體質與架構迥異的情況下,跨國計畫常無法──例如,像西歐那樣──純粹透過組織面來推動。無論是評估計畫可行性,還是要克服合作過程的潛在風險與障礙,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信任都是極為重要的基礎。因此,「在亞洲內部理解亞洲」也包括認識彼此的能與不能。
11月
20
2024
本文將主要聚焦於策展人鄧富權任期前三年,在由公立劇院、機構主導的城市藝術節之「策展」可能形塑什麼?又究竟「策了什麼」?而「策展」又如何「製作」節目作為討論主軸,並嘗試推想我們可能期待或需要什麼樣的城市藝術節。由於我在上述期間曾多次以不同身份參與藝術節,請將本文視為介於藝術節觀眾、參與藝術家(團隊)、觀察者等多重身份交叉田野的書寫。
11月
15
2024
《熊下山》及《Hmici Kari》為阿改及山東野合作的部落走讀結合餐桌劇場的系列展演活動。阿改協助調度部落文史及人際關係的資源,如商借場地、遊客接駁 ……,我們則專注於劇本撰寫、排演、劇場技術與設計。在基礎條件的限制下,即使盼望搭配華麗的燈光或絢爛的配樂,現實中卻得層層考量,比如是否要借電還是自備發電機,、某段音量過於龐大,會不會干擾到鄰居或讓小狗咆嘯等。看似簡單的行政工作,需要耗損相當的溝通工程,人際關係的稠密程度比蜂蜜還黏,比樟樹燒出的煙霧還猛烈,團隊成員總得細細梳理,說話再說話、確認再確認。
8月
23
2024
筆者有幸參與的2023年浪漫台三線藝術季的藝術策展「淺山行路人」,範圍橫跨五縣市,光移動就是場挑戰,「走入地方」是所有參與藝術家與策展團隊開始的起手式,這其中也不斷叩問「地方」如何被界定與其所連帶衍生的認同、族群、邊界等諸多問題。在籌備過程中拜訪各地「地方引路人」成為一個關鍵,透過多次實際走訪、聆聽、討論與溝通,許多作品在這個與地方來回互動的過程中而發展至最終樣態,甚至因應場域而重新發展。
8月
21
2024
對於徵件或委託創作來說,通常會有明確的目的與任務,而該任務也很可能與政府政策相關,例如利用非典型空間(通常帶著要活絡某些場域的任務)、AI、永續發展、社區參與等。一個不變的條件是,作品必須與當地相關,可能是全新作品或對現有作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編。可以了解這些規章的想法,因為就主辦方而言,肯定是希望作品與當地觀眾對話、塑造地方特色、吸引人流,並且讓首演發生在當地的獨家性。這似乎造就了「作品快速拼貼術」與「作品快速置換術」的技巧。
8月
14
2024
戲劇節與地方的關係略為稀薄,每年僅止於展期,前後沒有額外的經費舉辦其他地方活動或田調。又,由於地方民眾的參與度不高(光是居民不見得需要藝術就足以形成困境;加上更有效傳播資訊的網絡媒介不見得適合多為非網路住民的魚池),這導致策展上對於觀眾組成的認知模糊:既希望服務地方,又期待能吸引城市觀眾,促使以筆者為首的策展團隊萌生轉型的念頭。
8月
14
2024
換句話說,人與地方的互動經驗,會使人對地方產生情感,進而做出超乎理性的判斷。否則我們很難解釋,黃錦章從布袋戲團團長到文化工作者的身分轉變,以及那種持續為自身生活場域策動事件的動力;從張敬業身上,也能看到同樣的情感動力模式,令他在見到鹿港於鄰近工業及商業觀光夾擊時,自發性地舉辦文化活動,尋找外於過去的聚眾可能。
8月
09
2024
將物質文化的地方人文與民間精神活動列入藝術史,多傾於將它們當作擴充藝術史的材料。而如果以地方性為主體,「地方性的藝術」在階級品味擴張之外,則需要政治美學化與藝術政治化的行動介入,才能打破其固化的形態。在史觀區分上,歷史唯心主義傾於「菁英史觀」,認為「重大理念、人物、事件」才能製造出流動的歷史感,否認民眾在歷史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歷史唯物主義則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主張「人是環境的產物」,群眾才是創造歷史的力量。 此藝術史觀的源起分歧,決定了「地方性」與「藝術性」的發展脈絡。在當代文化生產語境裡,「菁英史觀」介入「民間環境」的同時,則又顛覆又模糊這兩個意識形態,在異化中擴張了地方文化的再生產。
8月
07
2024
同時,我愈來愈感覺評論場域瀰漫一種如同政治場域的「正確」氣氛。如果藝術是社會的批評形式,不正應該超越而非服從社會正當性的管束?我有時感覺藝術家與評論家缺少「不合時宜」的勇氣,傾向呼應主流政治的方向。
4月
18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