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革裹屍是英勇無匹的豪情,脫韁野馬是解開束縛的歡愉;白駒過隙用以形容時光瞬轉,萬馬奔騰足以歌頌雄闊氣勢;我們欣羨令狐沖一騎入江湖的瀟灑率性,我們謳歌成吉思汗與兩匹愛馬橫掃歐亞。馬,承載人類權力的野心,對力量的嚮往,對勇氣的期許與對自由的渴求,但是在傳統藝術裡,無論文學、繪畫或戲劇,馬都脫離不了被控制的命運,這樣的表現手法對於動物權日受重視的現今,顯然已不合時宜,也因此近來對於動物表演秀有更多的反思與討論,《夢幻舞馬》乘著這股眾生平等思想的風,為受眾編織了一段美妙的視覺饗宴。
有人說,《夢》是馬奔向自由的形象化展現,我卻認為《夢》是呈現人類與自然間天人合唱的平衡。在卡瓦利亞劇團主要的精神中,演員和馬明星是平等的,甚至為求扭轉馬術給予人「操控」的刻板印象,有意消除騎士、訓練師的存在感。所以,馬明星才是周邊商品的主角,有個人玉照、肖像、擬真玩偶,騎士颯爽英姿NG,連LOGO上設計的人影都要附著在馬影子之下。《夢》的馬明星是有自主權的藝術家,培養情緒後才有完美的演出。馬鞭是裝飾品,罷工是許可的,各種細節體現卡瓦利亞對自然的親近與尊重。
下半場的演出非常符合天人合一的精神。劇組以馬術為橋梁結合舞蹈、雜耍、特技,讓演員與馬明星有更多的對話,展現二者之間親密的信賴關係,觀眾掌聲如雷,成功炒熱氣氛。最後一幕「劇末狂歡」更將節目推向高潮。先以多媒體創造水幕影像,勾勒出馬匹夢幻離塵的形象,同時水池於舞台中央成形,舞臺搖身一變成為人們嚮往的自然地景,綠地河川疏緩現代人因工作緊繃的情緒,接著,馬群在溫水中跳起芭蕾、在山坡上馳騁,擺脫騎士和韁繩馬鞍,馬明星與訓練師合力打造真善美的理想國度,平等自由尊嚴不再僅是專屬人類的自滿傲慢,而是存於萬物之間的真理。
誠然,馬術源自訓練,本質上就具有征服與控制的上下權力概念,將立基馬術上的《夢》視為平等理念的舞台實踐是有些誇大了,但筆者想指出的是,當人類透過科技掌握自然資源分配的主導權成為事實,讓豢養動物回歸解放、重返自然的追求很可能流於激情的口號、永遠的烏托邦。《夢》可貴之處在於從現實出發,提供人類和其他物種相處的可能性──雇傭。這不僅幫為人詬病的動物表演秀找到另一條出路,也間接肯定所有物種的自主權,由此視之,我們不得不感嘆佩服卡瓦利亞設計出這樣極具開創性、宣示意味的展演模式。
比起下精彩的下半場,上半場的舞台就暗淡許多。上半場採取演員──雜耍及馬明星──繞圈跑二種演出交錯的形式,除服裝、佈景主題有所變動外,無論人或馬都一直重複同樣的動作,缺乏新意。這當然與馬匹生理條件有關,龐大的身軀能使舞台有最亮麗、震撼的視覺效果,但四肢著地的行走方式侷限了他們的動作變化,相形之下,演員靈活的肢體就更為重要,必須擔負豐盈形式美感的責任,這之中的調度或許劇組要更謹慎思考。此外,馬術是一專業學科,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對於大多數看熱鬧的外行觀眾來說,上半場的置入過多的「專業馬術」,沒有事前的解說提示,我們不能很好的了解馬明星展現的動作有多麼的珍貴,難以進入演出情境,解讀的困難或許也是令人感到演出無味的原因之一。再加上馬明星和演員互動稀少,馬群往往淪為舞台會動的擺設,無怪乎終場休息時前方觀眾抱怨《夢》以馬為主打只是噱頭,就一部票價昂貴、世界知名的作品而言,得到這樣的評價實讓人感到惋惜。
整體來說,雖然上半場演出有失水準,但《夢幻舞馬》仍具有指標性意義,他代表人與自然新關係的開端,也是人類歷經自然反撲後,尋求發展和保育之間平衡點的自省,是天人合唱智慧的表現。筆者下筆評論《夢幻舞馬》的同時,也期待卡瓦利亞劇團下次帶來更精彩的戲碼。
《夢幻舞馬》
演出|卡瓦利亞劇團
時間|2015/2/1119:30
地點|南港展覽館旁停車場大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