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骷嘶》的劇本源自1973年Peter Shaffer的《馬》(Equus),一夜刺瞎六匹馬的少年與心理醫師的對談,對比出生命中純然的熱度與世故的冰冷。在逐步解剖少年病因的過程中,觀眾全然感受著詭譎的氛圍,或前進、或猶疑、或止步不前。
就感受來說,這部戲又可以從聽覺、視覺、演員為載體的部分來分析述說。就聽覺來說,由於劇本翻譯處理的脈絡十分雜亂,大部分的台詞保留了原文劇本翻譯為中文的尷尬與難以理解。當觀眾想要透過台詞與演員裝扮來讓自己沉浸於編劇家的八零年代,總會出現為了貼近台灣觀眾所改編的情緒性字眼,唐突的讓觀眾積累的幻象打回現實。缺乏一致性的特點正顯現了劇團在劇本的處理上,有刻意避開改編最艱難之部分的僥倖心態。聽覺的另一脈絡,則是場上的六把椅子。因應劇情發展,場上的椅子會由演員拖拉與敲打,並伴隨著演員的呼吸聲製造馬匹的存在以及緊張感。此實驗讓整體質感提升,並形塑出整齣戲的記憶點。
視覺的部分,則由演員的身體與舞台構成。此次演出,演員身體的質感令人捏把冷汗。就人類的角色來說,母親與醫生較為自然,卻也因此更明顯的對比出父親與小可的肢體僵硬。尤其是同時飾演父親與馬場主人的演員,兩種角色雖有明顯的身體變化,卻像是全然的實行指令,而非吸收再轉化。舉例來說,父親的態度雖嚴肅,過度的肩膀僵硬卻凸顯了其演員在舞台上的生澀與缺乏訓練;馬場主人的節奏雖緊張,毫無呼吸與斷句可言的跺腳卻帶出了身體的輕浮和不安定。飾演少年的演員,在前期相當流暢,最後的表現卻令人感到錯愕。全裸之後不僅無法脫去肉體的枷鎖,反而被他者的觀看與自我道德的限制給雙雙綑綁,其使力夾緊的窘態令觀者相當難堪。試問,在極度崩潰的情緒之下,肌肉又怎麼可能控制在違反力學的範圍內?除此之外,雙面舞台實為兩面刃,其使用也不可不慎。在兩面皆有觀眾席的情況下,除了能讓演員無死角的被關注,也同時讓觀眾彼此關照。晚場演出時,不知是對面的觀眾太過疲倦,還是其氛圍走向死胡同的令人窒息,其沉沉睡去的模樣實是讓人啼笑皆非,並加深了對戲的疏離,殊為可惜。
落幕之後,讓我思量的並非劇情,而是演員如何成為載體?常吃螺絲、因情緒過於激動或節奏稍微加速而讓台詞化成令人完全摸不著頭緒的空泛內容、以及身體與語句不一致等等,不僅成了整齣戲中讓人不斷出戲的主因,更是大幅削弱了劇情本身的力度。也因為演員們的身體與聲音沒有足夠能力來撐起角色,本能的使用便不斷浮現,最明顯的莫過於少年於崩潰之後所陳述的台詞,完全被情緒牽著走的演員像是失去控制般的爆裂。如果,演員僅能靠本能來發洩,而輕易地失去劇本的依附,那觀眾又何必進劇場觀看演技的賣弄,而不親至精神病院感受病人的真實?如何使演員成為載體,實為當今劇場刻不容緩的重要課題。
《伊骷嘶》
演出|南風劇團
時間|2015/09/12 19:30
地點|衛武營281展演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