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滴水磨總穿情《琵琶記》
7月
02
2012
琵琶記(彭聲聲揚 攝,水磨曲集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945次瀏覽
黃香

《琵琶記》中的蔡伯喈「三不從」、「三不孝」,是作者高明為蔡伯喈全忠全孝的翻案之作,引我「崑曲三問」。

自問:「崑曲何以比京劇更深得我心?」《水滸記˙活捉》這齣折子或可描繪箇中奧祕。好戲從閻惜姣背對觀眾走鬼步出場開始,迥異於上海崑劇團,江蘇省崑劇院的樂隊由崑笛主奏拉開序幕,幽咽笛聲如若鬼音,鬼音似水,縹緲哀婉,如實襯托含怨而死的冤魂回轉陽世索取情郎魂魄的歷程;京劇敷演《活捉》序幕,運用的卻是鑼鈸擊樂,錚錚鑼鈸彷彿廟會樂音,擊樂如風,生氣昂揚,呈現的是人間氛圍。我說的不是藝術高下,而是風格偏好。

再問:「眾多崑曲劇目中哪一齣戲讓我情有獨鍾?」並非「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牡丹亭》,卻是「糠和米,本是兩倚依」的《琵琶記》,因為這戲描摹的不是官宦文人的高蹈愛情,卻取材自現實生活,以糠和米比喻夫妻一賤一貴的人生際遇,平易中見真淳。

三問:「脫胎自清唱傳統的曲友崑劇團如何比得上由戲校出身的演員所組成之專職崑劇團?」或許曲友演員在唱念做表的技巧方面每每力有未逮之處,總顯略遜一籌,但是曲友們的堅持所激發出來的拚搏精神讓人動容,只因為深愛崑曲藝術而全心投入舞台演出,這股源源不絕的熱情與動力就是他們傲人的資產,可敬復可佩,只因動機簡單純粹,別無所求。

2012年台北市傳統藝術季邁入第二十五個年頭,同樣走過四分之一世紀的水磨曲集崑劇團盛大演出《琵琶記:南浦、琴訴盤夫、廊會、書館》四個折子,想告訴喜愛崑曲的觀眾,崑曲不是只有臨川一夢《牡丹亭》「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浪漫纏綿,還有南戲之祖《琵琶記》「寫,寫不得他苦心頭;描,描不出他饑症候;畫,畫不出他望孩兒的睜睜兩眸」,貼近常民生活的離苦悲歡。水磨曲集藝術總監陳彬副團長以火車頭的動力,帶領校園學子以及社會曲友,一步一腳印地學戲,一折一齣地搬演,磨出細水長流,二十五年來舞台演出和清唱傳統未曾間斷,延續至今,雖然只是涓涓細流,顯見其生命力之強韌。

最後一折《書館》是蔡伯喈、趙五娘、牛小姐三位主角相認相惜的感情高潮戲,水磨的演繹比起大陸職業劇團毫不遜色,即便青年演員唱念並不特別出色,但是動作的接續扎實嚴密,情感的對應滴水不漏,尤其是飾演蔡伯喈的陳彬,略顯單薄的身形卻承載如此厚實的情感,每個聲音、表情、動作,彷彿用生命氣力哀嘆風樹之悲:「生不能事,死不能葬,葬不能祭,這三不孝逆天罪大」。

崑曲有六百多年的悠久歷史,它的全盛期幾乎與莎士比亞同時代。這「百戲之祖」歷經朝代更迭,起起落落,能夠流傳至今巡演不斷,堪稱中國戲曲史上的傳奇,而崑曲的清唱傳統則是傳奇中的傳奇。戲劇學者余秋雨曾為文:「一個民族的藝術精神常常深潛密藏在一種集體無意識之中,通向這個神秘的地下社會需要有一些井口,崑曲,就是我心目中的一個井口。」古井雖然荒蕪已久,惟井中之水依然清澈,映照著民族藝術深邃的靈魂。

《琵琶記》

演出|水磨曲集崑劇團
時間|2012/05/27 14:30

地點|台北市中山堂中正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就其創作主題而論,《1624》貼近官方政治意識對臺灣國家發展的想像:以厚實的經濟實力競逐全球市場的海洋國家(「在開闊世界,留下我的行蹤,離開故鄉,去尋找黃金夢鄉」);就其演出形式而論,《1624》毫無保留地隨應社會風潮:堅定的本土姿態(以歌仔曲調唱出「阮是臺灣」的心聲),充滿商機的粉絲現象(種類繁多的周邊商品),網路世代的閱聽習性(我們都是Gameboy);就其創作意識而論,《1624》滿足了所有「政治正確」的標準:「原住民」(「臺灣土地是我們西拉雅的」),「女性」(女祭司尪姨、女海商印姐瓦定),和「轉型正義」(「翻轉受傷的皺褶,新的咱已經成形」)。綜合言之,演出團隊身後的官方文化機構,藉由這個充滿宣示性的唱詞,華麗的視覺意象,舞台明星和粉絲熱切互動的表演景觀/奇觀,整編臺灣主體的文化論述(「只要住在這片土地上,我們就是一家人」、「你我初見各言語,今日能通留文書」),化解社會內在矛盾(「每一道皺褶有歷史的傷,每一吋新生有熱情溫純,新的時代展開完整的自我,對所有受辱的生命,要有理解和包容」),進而確認所謂「本土政權」(「阮是臺灣,阮是臺灣」)的正當性。
3月
13
2024
「複數」於焉構成這場燈會大戲的策略,卻也成為某種必須,甚至是枷鎖——既是創作對1624年的解答,亦是問題。由於1624年本身帶有的複雜意義,也延伸出《1624》在製作背景裡必須承擔的複雜訴求,包含史觀建立、族群重思、國族定位等,表現在內層、甚至已滲透到外層的是:四百年後、身處2024年的我們嘗試以此為出發點重新面對自身的過程。《1624》在某種「有臺灣意義」的燈會大戲框架下,又以「臺灣與世界相遇的起點」為題,同時得肩負「臺灣與世界相遇的責任」,甚至是延續《見城》以來的榮光,步步從一面城牆(《見城》)、一座城市(《船愛》)到整個臺灣,最後只變成一部「不夠爽的爽片」——但,一部戲究竟得被賦予多少責任?
3月
11
2024
相較於《媽祖》演出帶來的在地饗宴,《1624》雖然故事以臺南為核心,卻可見以城市躍居國家定位的意圖。整體舞台架構以船帆為意象,帶出各國海上競逐的主題,醒目且特殊的舞台別開生面,然而舞台裝置過大也稀釋了演出的效果,即使坐在觀眾席前中段,仍無法看清台上演員的走位與身段,多數時候仍須透過螢幕來輔佐理解劇情,這或許也是此類大型戶外展演的問題所在,平視式的視角、太過遙遠的舞台,並不利於多數觀眾的觀賞。
3月
11
2024
《長安花》雖然返回〈李娃傳〉,卻不依循〈李娃傳〉一見傾心的愛情開端與終成眷屬的團圓結局,亦非採用古典小說的「雙美」舊套,而是回到唐時「良人賤戶不可通婚」的真實,從有距離且不圓滿的愛情,反面證實愛情的深刻雋永。這樣的詮釋角度,確實為這個故事打開新的局面,但若說要完全跳脫元明以來的戲曲創作,卻仍有一定的難度。
3月
04
2024
此劇改編自《我不是忠臣》,原作題名直接點出價值辯證,而改編將主軸立於袁崇煥生平,描述明末女真崛起造成東北不安,袁崇煥起而平亂,戰亂導致君臣逐漸離心,最終被凌遲處死。此過程與崇禎登基之路交錯,呈現雙主角結構。雙主角這樣的媒介,把不同處境的憂傷並聯。觀眾依隨雙主角歷經理想破滅引發的信念變化,看見戰事如何改寫人的意志和思維。
2月
22
2024
民戲最受推崇的是飽含腹內功夫的活戲技藝。指的是在廟口上演的歌仔戲——民戲,通常沒有劇本、臺詞,甚至沒有文字資料,由主要演員口述故事情節,透過口傳心授,由演員臨場發揮、相互配合。因此,常年表演經驗累積出來的腹內功夫——活戲,是民戲最受推崇的藝術價值。
2月
08
2024
《劉姥姥和王熙鳳》為台北新劇團2023新編戲齣,編劇兼導演李寶春意圖打造非屬彩旦亦非純然老旦的「劉姥姥」,將目光放在劉姥姥與王熙鳳兩人互動產生的情誼上,跳脫以往戲曲紅樓夢的敘事架構,注重角色本身故事。以京劇演員四功五法的底子為基礎,延伸原著角色特性,結合螢幕投影科技,意圖發展出不一樣的紅樓故事。
2月
08
2024
試著把觀看的視線放寬,就會發現——在室內劇場之外,歌仔戲仍以酬神喜慶的祝儀形態散佈在各廟埕民家。這類演出就是外台民戲,沒有劇本當天才依講戲仙安排現場決定劇碼。陳美雲歌劇團便是大台北地區名氣響亮的老字號歌仔戲劇團之一。
2月
06
2024
《寶蓮燈》是一齣充滿象徵隱喻的神仙戲。神仙戲某種程度上承載著人類追尋永恆的內在意識,不停被重述而歷久不衰;也反映戲曲發展與宗教彼此的緊密關聯。
2月
05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