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希特曾說「人們可以用許多方式隱瞞真理,也可以用許多方式說出真理」,這次臺灣藝術大學的畢業公演,便運用了屬於大學生們自己的生命體驗以及創作表現,恰如其分地說出屬於他們認為的真理。當然,無論演出單位有意無意,《暴民時代》的確搭了先前幾次學運、社會事件的順風便車。至於它是借坐還是強搭?那見仁見智,可能得問問謝幕時給予掌聲與眼淚的觀眾。
演出改編自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在1938年漂泊時期的作品《第三帝國的恐懼與苦難》Fear and Misery of the Third Reich,此劇本或是說戲劇集當中,二十幾篇短劇之間沒有任何直接關連,卻都表現當時人民被納粹德國統治下的壓迫、不安、恐懼、痛苦。「帝國」的概念早期強調征服與統治別人的武力機制,到了現代,「帝國」不再只是純粹的武力威脅,能將其視為某種剝削征服、生活形式的控管、文化霸權的壓迫。如同《暴民時代》中十幾場對於電視節目、記者、社會案件、執法單位等當今事物的描繪、諷刺和批判。
藉由色彩對比分明的服裝造型、多重焦點的即時投影、肅黑冷冽的長方鐵籠舞台車、震盪全劇呼吸氣氛的搖滾配樂,形成看似各自獨立,整體卻具有強烈、尖銳、動感的視聽風格。又以鹿角造型的黨衛軍頭盔、四散支離破碎的芭比娃娃、人畜難分的豬面具隱喻,使舞台上更顯人民受高壓統治下不知所措、無奈的符號性。編導將場次內容大量篩選、修改,藉由一名女孩,以敘事者身分在場次之間不斷出現,貫穿全劇之餘,直接面對觀眾進行思想灌輸。十來位演員如同導演的執行者,俐落地在場景上流動、轉換身分,就連舞台換景人員也同樣訓練有素,演出一氣呵成。
導演經由上述一連串的表現形式,以類似回溯的手法,對過去歷史進行反思、重新詮釋,也希望使觀眾能重新回顧社會價值及個人生命的某些片刻,在這樣的手法下執行得非常徹底,觀眾也的確能夠藉由此次演出思考、聯想許多當今社會時下所發生的事件。然而布萊希特以此劇反當時的納粹,《暴民時代》卻保留了歷史背景的台詞,或許對當代社會要以古諷今,但有沒有意圖要觀眾進行「辯證」?還是說根本立場一面倒?一些劇本原先會讓觀眾陷入兩難抉擇的恐懼與苦難,在編導的改本及使用諷刺、形式化的表現詮釋下,辯證的焦點跟意圖好像被模糊、削弱了。這或許也和表演者對文本的理解、表演形式風格化,以至於觀眾只得以片面接收社會壓迫很苦的說詞有關。
這齣將近八十分鐘的學生製作完整度相當高,觸碰的議題既敏感又令人動容,使筆者也想藉此思考,劇場演出與現代社會的連結程度要多大?該不該有很多指涉性線索?或是演出時機點已經很敏感了還要這麼強烈的明示?其實也可以再加以討論,究竟是劇場本身的力量較有意義還是觀眾對自身生命經歷的聯想較為動人?當然,《暴民時代》以自己的方式說出了真理,或許可以用節目單中指導老師說的話來回答:「《暴民時代》向台下觀眾呼籲,不要成為無動於衷的旁觀者」,希望觀眾在看完戲後,快點對自己的未來採取行動才是重點。
《暴民時代》
演出|國立臺灣藝術大學戲劇學系99級日間部學士班
時間|2014/04/27 14:30
地點|新北市藝文中心演藝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