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鳥的畫像》是一齣針對四歲以上闔家觀賞的親子劇場。從取材、作品呈現的結構性、演員與觀眾之間的關係三個面向觀察,即能明顯地感受影響・新劇場在文本創作與表現手法上力求創新與多方嘗試的企圖心。
這齣戲是以法國詩人賈克‧裴外(Jacques Prevert)的同名詩作《一隻鳥的畫像》為靈感。精簡的台詞,流動的肢體,口說語言與肢體語彙兩者間的呼應與轉化,國台語交錯的音韻,平民詩化的謎語,詩句朗誦與光影戲間的前後呼應,讓40分鐘的看戲體驗猶如閱讀一首詩的經驗。是聽在耳中的文學,亦是坐落眼裡的詩篇。
不同於一般兒童劇場貫用的線性敘事結構,也沒有故事裡常出現的象徵式英雄(雌)人物,故事情節也不再著墨於主人翁在旅途中遇到的各種困頓,或是主人翁又如何在過程中運用內在或外在力量突破困境,頭頂榮耀之姿重返家園。
在《一隻鳥的畫像》中,兩個演員,扮演兩個愛玩遊戲的孩子。開場時第一位演員在舞台空間中以翻滾的流動姿態在舞台上畫出大半個圓,當她發現身上多處關節不但能自由活動,還能翻前翻後改變看世界的視角時,發出喜悅的讚嘆聲。簡單的開場,卻有多層次的意涵。對於已為人父母的成人觀眾來說,這彷彿是所有新手父母對新生命的禮讚。他們紀錄新生兒的每個舉動、在社群網路分享孩子每回漾出的不同表情。他們驚呼孩子爬著爬著就自己會翻身了,會挺直坐,會站了,會走路了!對於幼齡的孩子來說,這樣有趣的「動動身體」遊戲,則幾乎是天天上演的戲碼。在場上自得其樂的演員,就像是反映孩子日常生活中愛動的本性。孩子當下會因為可以指認出舞台上正發生的事,進而與自己的自身經驗與觀戲產生的情感做聯結。演員在玩的過程中所展現的「觀察自己怎麼玩」、「欣賞自己玩的方式」、「喜愛自己」的自我覺察與自我肯定,則成為映照孩子的一面魔鏡,提點孩子發現那位值得被愛的本我。
當第二個演員出現時,「遊戲」的概念因為場上演員的互動更加明確、清楚。兩人在場上興味盎然地玩。從簡單的互扮鬼臉、發出搞怪的聲音。到中階的玩法,如聲音的堆疊,節奏與身體律動的層疊。進階的玩法則是文字與肢體創作間的轉化,物件的轉化。玩遊戲的二個人之間,沒有多餘的口說語言,更反應出認真遊戲的人將注意力放在肢體、表情、舞台空間的變化之際,別無他想的專注程度。「遊戲」有如戲的前導文,以最少的文字,但是最豐富的身體語言與肢體想像,精準地表現出兒童對遊戲的熱愛,也間接地在演出中傳達戲劇世界裡沒有設限的想像。精簡的單詞也彷彿再次呼應詩作的精鍊風格。跳動的詩詞則回饋在二人遊戲時,不斷地在文字、肢體、國台語轉換間重組、解構、再詮釋,而成形的獨特樣貌。
「遊戲」的概念不僅在舞台上呈現,也成為演員走進觀眾的平台。戲中首先安排第一位演員發現兒童觀眾後產生的驚喜感以打破第四面牆。第二次則是二位演員開始在場上玩躲貓貓時,自然地將遊戲場擴大至觀眾區,讓全場因為目睹遊戲,感受到「抓人」-「被抓到的人」之間產生的緊張氣氛,而間接成為參與遊戲的一份子。當場上的演員在後台躲得不見踪影,只留下百思不得其解的前台演員時,兒童觀眾則立即成為遊戲的積極參與者,像是小偵探立大功似的指向演員藏身的後台,指引已被他們視為「同國的玩伴」的演員。這場遊戲中的遊戲讓孩子從被動的觀者轉化成主動的參與者,也成為成人觀眾眼中的戲中戲。
提供場地演出的285展場是一個長形的表演空間。原本舞台與觀眾座位的安排距離甚遠。劇組應變的方式即是在靠近舞台前緣的地方擺放巧拼絨質地毯,淺綠色的地毯搭配舞台佈景溫暖的色調,將表演區塊呈現得更為立體,在視覺上也達到將表演區往前延伸的效果。團長呂毅新則在戲開演前邀請4歲以上的兒童觀眾先坐在地毯區。接著再請小於4歲,需要父母陪同的幼兒入座。如此的應變方式,讓演出的能量以及演員與兒童觀眾互動時的能量更為集中飽滿。
光影戲後的互動式肢體活動,則是由演員用非入戲的自身與觀眾互動,切割出「演出-演後」兩種截然不同的遊戲氣氛。遊戲似乎仍是貫穿戲前戲後的主軸,但有突然從想像空間中硬生被拉出的不和諧之感。或許未來能考慮將活動設計與戲結合,讓互動的肢體活動仍由上戲的演員帶領,讓想像的戲劇空間可以更一氣呵成的延續在展場空間。
《一隻鳥的畫像》
演出|影響・新劇場
時間|2014/11/22 19:45
地點|衛武營藝術文化中心285展演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