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很小,劇場很小(不過實驗劇場是中型場地),能在雨日午後和其他觀眾窩在一起看舞,這是,緣分。
此齣舞作實驗性質從觀眾還沒入場就開始:完成置物後必須脫鞋、套上薄淡藍的腳套。入場後,黑衣工作人員會依單身或成雙結群的觀眾,劃分入座的區位。座位不是固定座,是可流動的平台。狹長形場地以四片平台包圍,觀眾視野算好,距舞台、觀眾彼此間距,都是實驗性質的一環。因遲到不得入場,距開演10分鐘觀眾幾乎都已坐定(觀賞的該場次大都坐滿),不論是眼看對面的觀眾,或身旁左右的人,有些是劇場演員(也是老師)、有些側聽聊天內容大概是學舞的學生,而有人,就有事情會發生,人們趁等待空檔,躋身在平台鋪著的座墊上,人們說話、相認、對看、觀看;場地一角擺放的桌椅,女舞者已在某個時刻坐上去,她也在等待,直到開演廣播提醒觀眾,除了站立外可以任意變換舒適的姿勢,表演即將開始,關於入場的一切才結束,這是,等待。
古舞團以接觸即興為創作核心,而這支舞作把「接觸」的概念充分延展:觀眾之間接觸、觀眾和空間的接觸,即是舞蹈在生活的體現。此作四位舞者,皆各有看點:兩位女舞者為古舞團編創者,一為此作品愛情主題的發想人,並從性別角色的關係切入創作、另一編創舞者一改以往議題性創作者身分,這次專注從「我」核心出發的愛情主題,是真實靠近也是一種創作挑戰;一位男舞者為劇場演員,擅默劇、舞踏與操偶,另一位男舞者為美國求學生長背景的台灣人(ABC)。四舞者的身體各據一方,開場的獨舞為觀眾開展四個不同的角色風景。四個不同背景的人,在空間中存在、舞動,他們劃開的是空氣,舞著的卻是他們在不同的生活或劇場背景儲存的身體記憶,這是,累積。
四舞者和各自交錯對舞,男男女女,女男男女,他們在不同的人之間轉換,隨著黑衣人員把觀眾平台推向不同的方向,舞台也被錯隔開來,舞者就在觀眾之間流動,四個組合:一個勾勒出兩女糾結的感情,一個男男間兄弟情過渡到親密,一對是如詩畫傳奇相融的情侶,一對是追逐纏綿的伴侶,畫面當然有現代舞快節奏的衝突摔跌、地板動作;驚喜的是此場伴侶追逐纏綿的舞碼中,男舞者意外跌進觀眾平台,他順勢看向觀眾,流連片刻,即由女舞者拉回舞台接續追逐,在劇場與情場的幻覺中準確切換,也許有意外,也許有跌摔,這是,免不了的傷害。
至於觀眾,在黑衣人員的推送下,旅行到不同的角度,或遠或近,舞台轉換為多面向,不再只是單一平面,有一場兩對舞者一左一右,觀眾從不同視角,有時就在眼前身後,有時頭得轉來轉去,有時目不暇給到眼睛自然而然停留在場上的某個片刻,某個貼身。觀眾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推動,不知道何時會發生是一種即興,這樣的形式在流動平台的概念中實現,這是屬於觀眾的,期待。
舞末,四個人一桌一椅,在彼此間互換流轉,每一雙舞者之間都有屬於他們的一個動作:細語、撲抱、扯身、對應,在空間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循環,這樣的畫面,是現代舞中少不了的重複,然而在這支舞裡,確確實實,這是,情人間的習慣記憶。
花了大篇幅講入場、講舞、講結構,舞最後結束在I’m Still Here吉他人聲中作結,音效的搭配也替整齣舞建立了一個更逼真的情場。這樣的一個實驗作品,對第一次看舞或對舞蹈不熟悉的觀眾而言,一時間也許無法通透;但如果你做過戲、看很多戲,穿越劇場(和情場),那些這支舞作建構的緣分、等待、累積、免不了的傷害、習慣性記憶,你會知道這些繼續著的,如是,愛情。
《I'm Still Here愛情如是繼續》
演出|古舞團
時間|2014/11/09 14:30
地點|國家劇院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