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桿稱仔》改編自日治時期台灣作家賴和的同名小說,內容描述市井小民秦得參在日人統治下,不斷受到日本警察壓迫,最終殺警並自刎的故事。
一開始,三位演員在寂靜的空間中清唱台灣民謠《一隻鳥仔哮啾啾》搭配呼喊,引出淒涼、悲慘的氛圍;演員從不同方位走入舞台,產生環繞式的音效,音量亦隨距離改變有所變化,時高時低、忽強忽弱,像是主角的悲憤情緒在隱忍和爆發之間更迭起伏著。劇末民謠再度出現呼應最初的呼救,也隨著故事的完結,留下一抹惆悵,令人唏噓。
本劇在空間使用上突破傳統的舞台框架,延伸演出範圍至圍牆外、側台,甚至觀眾席,讓人不再只是疏離地看演員表演,而是被同一到場景中,恍若置身相同時空。這樣的錯覺,從觀眾進場開始便悄悄產生,由於321巷藝術聚落前身為日軍步兵第二聯隊官舍群,恰能與故事背景結合,自然地融情景於戲中。
劇中藤條是重要的象徵,透過演員的肢體被多次轉換成不同物件,時為天秤,時為農具;擱在地上即為擺地攤的扁擔;交叉架在演員胸前又變成束縛的枷鎖。除考驗演員的演技,更豐富觀眾的想像。當演員揮舞藤條而發出「咻咻」聲時,天然的音效讓人冷不防嚇了一跳;一旁的觀眾更是入戲到高舉雙臂防衛,氛圍著實肅穆。在警察擊倒人民立起藤條的一段中,豎立的藤條象徵百姓微弱的希望和意志,雖屢受打擊和摧毀,仍一次次重新建立起來抵抗惡勢力,直到被瓦解殆盡才嘎然而止。此段演出同時刺激視覺和聽覺兩官,讓人印象鮮明深刻。
戲中語言多源於原始文本,沒有過多芟夷,一如導演在演後座談中所說的「忠於原著」,融合精準要求的白話文、台日語咬字,更能原汁原味呈現作者精神。有些文學改編的演出會將文本投影於屏幕上,加強觀眾對內容的理解與共鳴,然而本劇僅以聲音傳遞文字,增強故事的原始質樸,亦保留了舊時代的風味。
設計方面,身穿相同/似服裝的三位演員風格中性,角色轉換間顯得自然且自由,觀眾亦可快速投射新的形象在演員身上。下午場因室外光線充足,演出中並無明顯燈光效果,然而隨著劇情後半逐漸推向高潮,穿越樹影的光線反而在環境劇場中製造了另一種效果,簡約而自然。演出中,每個畫面構圖焦點明確:或利用演員背台突顯其他角色,或藉由單一重複的動作淡化角色存在感;舞台上演員雖少,畫面卻不單調。
末段以「最後的覺悟」暗示主角最後的弒警行動,不僅製造懸疑、引發觀眾好奇,也為結局留下伏筆。可憐的得參,生活總彷彿出現轉機,最終卻淪為危機,就如繼父的出現只使他徒挨打罵;不賣糖改賣菜,仍逃不過警察欺壓。對得參和秦母而言,死亡實為解脫,足以讓他們離開悽慘不堪、被壓迫而毫無自尊的欺侮和生活壓力;視死如歸的覺悟亦反襯官員們的不知廉恥、荒淫無度,再再諷刺時局下社會、政治、經濟的不公不義,突顯弱者反抗意志的難得與高貴情操,更強烈暗示人道精神的重要。當今社會中,類似的情形亦所在多有,唯靠人民為自身權益發聲,讓社會的公平正義得到合理伸張,才能真正讓《一桿稱仔》這樣的憾事不再發生。
《一桿稱仔》
演出|影響‧新劇場
時間|2015/11/21 15:00
地點|台南321巷藝術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