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莊生蝴蝶夢《星光劇院》
6月
05
2015
星光劇院(張震洲 攝)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711次瀏覽
楊慧鈴(社會人士)

劇場人生的如夢一場實在是了無新意的比喻。而選擇了如此老梗到幾乎可說是陳腔濫調的比喻來作為創作的主題,黎煥雄到底演繹出了甚麼?《星光劇院》到底有何可觀之處?

莊子在〈齊物論〉中藉由一隻蝴蝶來發論,提出了人生虛實、物我界線的大哉問。而黎煥雄的《星光劇院》則是藉由兩套相異的表演哲學/方式的並陳,以現代主義與寫實主義畫出夢與現實、劇場與人生的邊界,因為差異的存在而形成了矛盾與張力,對照出了斷裂,卻也促成了對話。

以徐堰鈴為首的「劇場組」演員群在幻影劇院中化身為藝術符碼,透過語言及肢體的「陌生化」與日常生活拉開距離,產生了詩意,達成了象徵。像一隻隻翩翩蝴蝶,在劇場中的劇場舞出如夢之夢。而資深的電視劇演員李天柱力求「逼真」的寫實主義式的表演方式則完全反其道而行,他模仿日常、素描情緒地詮釋「已死亡」的主角M。當這兩種完全背道而馳的表演方式在同一個舞台上並陳,兩者的反差及斷裂竟共同形成了一個更大的劇場人隱喻──生命若只剩下對生活的寫實,那便是墮入了某種死亡。因為詩意不再,夢不再,太陽底下再無新鮮事,剩下的只是對日常的模仿,人成了上帝平庸的複製品。在此脈絡下,劇場即成了一個逃避平庸的作夢空間。只要劇場還存在,那麼即便「戲劇是戲劇,人生是人生;一如莊周是莊周,蝴蝶是蝴蝶。」但透過夢,彼此可以相互穿透,相互補充,相互生成。一如無論是誰夢見誰,莊周可以化身蝴蝶,蝴蝶可以化身莊周。走進劇場,演員可以化身角色,角色亦在形塑演員。真假虛實都是階段,哪個都不是全部,而誰也不能取消誰。寫實不寫實都是真實,象徵與模仿都是整體生命隱喻的一部分。

如果說黎煥雄是在劇場寫詩,那麼《星光劇院》不是一首磅礡史詩,而是一首以劇場人生來演繹人生劇場的抒情詩。在抒情中對自己,對觀眾講一則寓言故事──莊生曉夢迷蝴蝶,生命如露亦如電。而作夢是要付出代價的,一如劇情簡介所言:「所有的人都受了傷,有的是心理的,有的是身體的,趙軍甚至意外付出了生命。」作不起夢的,如M的父親K;不想再付代價的,如葉璇,就選擇永遠的離開了劇場。傷勢過重,沒得選擇的,如楊杰,便以他自己的想像,構築起「腦內小劇場」。

而那個奮不顧身,與劇場共始終的李欣,即便肉身已消亡都還留連劇場,陰魂不散。這一個個劇場人,沒有哪個燦爛如陽,他們都點點如星,各自散發著不同溫度的光,共構出一片耀眼星空,讓人微微的仰望。

這是愛嗎?這當然是愛。真實的愛從來不像那首歌唱得那樣簡單。愛中會有悔,愛會中有怨,愛中有自誇,愛中有張狂,愛中當然也有自憐與自戀。更重要的是,愛是一種行動,即便清楚明白一切如夢幻泡影,也要朝向它走去、飛去的行動。而這樣一齣戲的完成,就是劇場人最重要的,愛的行動。

《星光劇院》

演出|人力飛行劇團
時間|2015/05/31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我們無法從幾抹浮光掠影中,認識K或M的作品內涵與風格,另一方面,他們在排練場裡外的互動,也太過單薄而曖昧,原本期待有著豐富辯證可能的敘事,最終只剩下莫名所以的憤怒,顯得老套的曖昧,和勉強尷尬的懺情。 (陳正熙)
6月
08
2015
這齣戲最大的內在危機:想要把「劇場人自己放進這個故事裡,……以他們的熱情、遺憾、失去的青春、被背叛的愛進行告解,最終,或許才能獲得救贖。」但相對地,觀眾為何要花他們生命中的三小時,來看你這位創作者的告解,作為你心理治療過程的見證人?(葉根泉)
6月
01
2015
畢竟在現有既定的獨角戲形式與替代空間表演的客觀條件限制下,從文學文本到表演文本必然需要作出極大的跨越。因此,自己關注的重點在於創作團隊如何運用所選擇的空間進行表演敘事,達成現場與觀者的交流
4月
22
2025
四位歌者以科薩語、祖魯語和茨瓦納語進行的演唱,試圖召喚非洲這塊土地的過往先知,加上「Isicathamiya」獨特的社會文化意涵,似也透露了某種「過去的痕跡」——既是礦工族群的社會處境,也是肯特里奇向來關注的南非人權與殖民議題。
4月
18
2025
無論怎樣,《伊南娜計畫》是觀戲體驗的稀珍,一方面,受惠於劇場本是殼牌倉庫的樸實,沒有複雜機械的舞台設施,讓觀眾得以聚精會神於演員的臨在與肢體動作
4月
14
2025
我認為《伊南娜計畫》若能給出指引,那將會是尚未深究葛式劇場的神思,也就是通往過去、根源又能面質當下處境的當代敘事。
4月
14
2025
本文要處理的,既不是對於歷史、原作的比較考據,亦非限縮在免去歷史責任的表演效果,而是著重於,2025年版本《熱帶天使》所作出的種種選擇,如何透過音樂劇的形式外顯,反映出了對於1940年代歷史創傷的無法面對。
4月
14
2025
觀賞完《熱帶天使》,思索其中提及面對身為台灣人命運的提問,卻無從在劇中得到任何深度的思辨,反而淪為過度美化的情感故事,以天使的角度來敘說這些歷史下殘酷的艱難時刻與身分認同
4月
14
2025
這股喜劇感的格格不入,倒也不能歸咎於個別的選角或情節,而暗示著更大矛盾的未解決:觀眾究竟應該從什麼樣的倫理位置來觀看、理解與反思戰爭及其經驗,才算恰當?
4月
14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