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莊生蝴蝶夢《星光劇院》
6月
05
2015
星光劇院(張震洲 攝)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958次瀏覽
楊慧鈴(社會人士)

劇場人生的如夢一場實在是了無新意的比喻。而選擇了如此老梗到幾乎可說是陳腔濫調的比喻來作為創作的主題,黎煥雄到底演繹出了甚麼?《星光劇院》到底有何可觀之處?

莊子在〈齊物論〉中藉由一隻蝴蝶來發論,提出了人生虛實、物我界線的大哉問。而黎煥雄的《星光劇院》則是藉由兩套相異的表演哲學/方式的並陳,以現代主義與寫實主義畫出夢與現實、劇場與人生的邊界,因為差異的存在而形成了矛盾與張力,對照出了斷裂,卻也促成了對話。

以徐堰鈴為首的「劇場組」演員群在幻影劇院中化身為藝術符碼,透過語言及肢體的「陌生化」與日常生活拉開距離,產生了詩意,達成了象徵。像一隻隻翩翩蝴蝶,在劇場中的劇場舞出如夢之夢。而資深的電視劇演員李天柱力求「逼真」的寫實主義式的表演方式則完全反其道而行,他模仿日常、素描情緒地詮釋「已死亡」的主角M。當這兩種完全背道而馳的表演方式在同一個舞台上並陳,兩者的反差及斷裂竟共同形成了一個更大的劇場人隱喻──生命若只剩下對生活的寫實,那便是墮入了某種死亡。因為詩意不再,夢不再,太陽底下再無新鮮事,剩下的只是對日常的模仿,人成了上帝平庸的複製品。在此脈絡下,劇場即成了一個逃避平庸的作夢空間。只要劇場還存在,那麼即便「戲劇是戲劇,人生是人生;一如莊周是莊周,蝴蝶是蝴蝶。」但透過夢,彼此可以相互穿透,相互補充,相互生成。一如無論是誰夢見誰,莊周可以化身蝴蝶,蝴蝶可以化身莊周。走進劇場,演員可以化身角色,角色亦在形塑演員。真假虛實都是階段,哪個都不是全部,而誰也不能取消誰。寫實不寫實都是真實,象徵與模仿都是整體生命隱喻的一部分。

如果說黎煥雄是在劇場寫詩,那麼《星光劇院》不是一首磅礡史詩,而是一首以劇場人生來演繹人生劇場的抒情詩。在抒情中對自己,對觀眾講一則寓言故事──莊生曉夢迷蝴蝶,生命如露亦如電。而作夢是要付出代價的,一如劇情簡介所言:「所有的人都受了傷,有的是心理的,有的是身體的,趙軍甚至意外付出了生命。」作不起夢的,如M的父親K;不想再付代價的,如葉璇,就選擇永遠的離開了劇場。傷勢過重,沒得選擇的,如楊杰,便以他自己的想像,構築起「腦內小劇場」。

而那個奮不顧身,與劇場共始終的李欣,即便肉身已消亡都還留連劇場,陰魂不散。這一個個劇場人,沒有哪個燦爛如陽,他們都點點如星,各自散發著不同溫度的光,共構出一片耀眼星空,讓人微微的仰望。

這是愛嗎?這當然是愛。真實的愛從來不像那首歌唱得那樣簡單。愛中會有悔,愛會中有怨,愛中有自誇,愛中有張狂,愛中當然也有自憐與自戀。更重要的是,愛是一種行動,即便清楚明白一切如夢幻泡影,也要朝向它走去、飛去的行動。而這樣一齣戲的完成,就是劇場人最重要的,愛的行動。

《星光劇院》

演出|人力飛行劇團
時間|2015/05/31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我們無法從幾抹浮光掠影中,認識K或M的作品內涵與風格,另一方面,他們在排練場裡外的互動,也太過單薄而曖昧,原本期待有著豐富辯證可能的敘事,最終只剩下莫名所以的憤怒,顯得老套的曖昧,和勉強尷尬的懺情。 (陳正熙)
6月
08
2015
這齣戲最大的內在危機:想要把「劇場人自己放進這個故事裡,……以他們的熱情、遺憾、失去的青春、被背叛的愛進行告解,最終,或許才能獲得救贖。」但相對地,觀眾為何要花他們生命中的三小時,來看你這位創作者的告解,作為你心理治療過程的見證人?(葉根泉)
6月
01
2015
《Z劇》特別之處在於華裔離散者的自述,從個體的境遇娓娓道來,其表演形式令人想到話劇。不過,Z劇沒有特別去經營講述的文體,講究語自身的詩性,而比較像是直陳式的報告,但若推論它是「報告劇」,卻又不是那種夾帶剛性左翼的視角,強調史實、社會或歷史事件的劇場形式。
8月
19
2025
當社會從宗教、家族轉向個體化與數據化,真正能給予安全感的反而是那份「被無條件接納」的關係。音樂劇透過舞台與現場的即時共感,讓這份訊息有了實體出口,也讓觀眾有機會暫時卸下屬於這個時代的「貼紙焦慮」。
8月
18
2025
在《小雪》之中,余品潔猶如巫女,召喚父親一同想像未能完成的歸鄉之旅,進而和自己重新繫上親緣的紐帶;余父同時又是生命的先驅者,與女兒一體雙身,為年輕的靈魂們指路提燈。
8月
14
2025
五位表演者齊步同行,持續向前進,象徵生命進程,是有力量的設計,且引人共鳴!可是,利弊同在──也正是在此刻,五人之間在能量專注度、表演意識投射狀態的的差異顯露無遺,並未能做到「同在」。
8月
07
2025
它在改編的過程中雖有創意閃光,卻缺乏整體敘事的掌控與主題的聚焦。整場演出改得不夠果決,也寫得不夠深刻,既無完整承襲原著的精髓,也未能發展出自身的獨立語言。
8月
07
2025
在為《至尊大劫案》進行各種意義詮釋時,也不該忘記這是一齣台灣劇場並不那麼常見的喜劇。破除「文以載道」的沉重壓力,所有影射點到為止,《至尊大劫案》以精準的舞台調度、突如其來的轉折、演員絕佳的默契與丟接節奏引人發笑
8月
05
2025
《流經歲月》整齣戲可說充分做到「是展場也是劇場」──在長方形偏狹窄的甬道式空間裡,表演敘事內容緊密地搭配著展覽單元的時空軸線;而且,演員和觀眾的距離十分接近,容易產生聽故事的親密感,也不難認同劇中角色傳達的情感,憧憬未來幸福或是悲憤抵抗等等。
8月
02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