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林筠淇(臺灣藝術大學跨域表演藝術研究生)
開演前,舞者已在舞臺上閉著雙眼,移動、停留,安靜地改變肢體的形態。開演,舞者持續在地上舞動,緩慢地延展、拉扯,筆者被三位舞者的肢體吸引,身體不由自主地變得緊繃,一度忘記呼吸,回過神才發現,當下指引的話語,不是播放出來的,而是劉冠詳手拿麥克風,一邊移動一邊訴說。三位舞者的動作和路線,不知是編排好、還是即興,當筆者很投入於舞者的肢體流動時,總會剛好產生小碰撞,或是擦身而過,讓原本安靜的心,突然緊張一下。在放鬆與緊繃、享受與驚嚇之間來回。
音樂一放,原本寧靜的氛圍,開始吵雜,舞臺的色彩變得鮮豔,舞者的肢體大膽、狂放,臉部表情和說話的語調、語速,都給了筆者重重一擊,突然來的混亂,心裡有些難受,排斥、抵抗。在這慌亂之中,感覺壓抑著什麼,一股不知名的能量正在蓄勢待發。
劉冠詳敘述著父親病危時,發生的歷程,後以燈光轉換的方式,一人分飾兩角(劉冠詳和其父親)說著夢見父親時的對話,過程中,說話的速度掌控得很好,內容闡述清晰明瞭,不會讓觀眾有尷尬、被拉回現實的時刻,可以很快投入情境。情緒一層一層的堆疊,最後父親沒有回應,只剩下劉冠詳的聲音,從對話一來一往,到後面的寧靜,這是一股力量壓在心頭,喘不過氣的感覺,藉由這樣的手法,更凸顯失落和寂靜的重量。
「為什麼人一定要做愛?」劉冠詳在作品中,提出這樣的疑問。舞者軒萱和晨羽有一段以裸身的方式展現做愛的意象;或以性愛的姿勢,發展成舞蹈動作流動著,對於筆者而言很直接,同時也思考著,在不停做愛的性中,是否是為了抗拒、逃避悲傷。劉冠詳說父親逝世後,母親也相繼離世,有三年的時間,他並不想創作,在做愛當中循環。在激情過後,是不是會更難受、更孤寂?性愛的背後,若是為了掩蓋傷痛,失去愛的本質,那麼就只剩下「性」的空殼了。
演出中,時而以綿延、寧靜、緩慢堆疊,又以混亂、吵雜、狂放打破,來來回回,對於情緒和心理都是很大的消耗,也因這樣,更感受到情感的沉重。面對不安和孤寂空虛,人們多以狂歡、放縱去處理,希望藉由能量(體力)的消耗、短暫的快樂,去掩蓋負面的感受,而這往往只會讓人們陷入更加空虛無助的境地,猶如作品的脈絡,在兩者之間來回衝撞。劉冠詳脫下身上的服裝,以赤裸的身體,坦然的站在舞臺上時,對筆者而言,是為前面的混亂畫下了句點,或許在人世間,我們會站在崩潰邊緣,飄忽不定、混亂無章,希望藉由外物,來支撐自己,可是到頭來,真正能將自己拉起的只有自身。
《SH0VA濕婆零部曲》
演出|劉冠詳舞蹈與音樂工作室
時間|2023/03/04 19:30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一樓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