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蔡昕芸(臺藝大表演藝術學院舞蹈學系研究所)
濕婆為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亦是宇宙與毀滅之神;若毀滅之後得以重生,濕婆零部曲的再生也許是編舞者劉冠詳欲隱藏於其中的涵義。作品中舞者劉冠詳說道:「生而為人,熟能無『色』」,藉此對比濕婆失去愛妻後成為無欲無求的苦行者;他選擇將自身性愛與生死交織的生命體驗,與濕婆神話偶有巧妙結合之處,卻仍保留個人風格,並以神話與現實交替的表現形式展露心中毀滅般的記憶。
聲音在此製作中,已然成為了主宰所有情緒的存在,呼吸、對話、敘事、哀嚎,從理性到感性,由平靜到激昂,所有的情緒轉折彷彿皆由聲音所控制,舞者劉冠詳尤其運用聲音的高低起伏、語速快慢、語調輕重,及音量大小聲的選擇,為每段故事及每個肢體動作加入詮釋。聲音除外,作品前段舞者的服裝設計看似不具意義,但漸漸地在敘述的過程中被帶入符號性,成為濕婆的乩身、雪山神女與薩蒂,並且也透過裸露的肢體和強調不斷重複的律動,再搭配燈光下產生的陰影使觀者不禁與故事中提及的歡愉時分做連結,同時也發覺作品中母親以外的女性角色,她們的存在價值對於編舞者劉冠詳而言,除了肢體上的接觸似乎沒有更多「功能」,不過是用以發洩自身慾望、滿足自身「活在世上的需求」。
作品中,出現高頻率的顫抖、跳躍、抓癢的肢體動作,觀者將以上動作視為編舞者面對離別的錯愕,對於性愛的渴望,以及說謊時的心虛反應。然而,作品中令觀者最為之動容的竟是沒有敘事,只有純粹的肢體配合著印度風樂曲之段落,透過感受著台上兩位女舞者乾淨俐落卻充滿能量的肢體語彙,並藉由不斷的交疊、分離,直到男舞者從現實中的觀眾視角走回神話故事的宇宙;上述段落也許是最沒有顯著的情緒,也沒有戲劇性的演繹,卻單單透過肢體的純粹和動作所傳遞出的思念情怯,便使觀者沉溺於當下氛圍的靜謐。
薩蒂為濕婆之妻,雪山神女為薩蒂死後之化身。在角色的設計上,只有舞者暨編舞者劉冠詳同時是他自身也是濕婆的乩身,觀者認為除了服飾上的改變,幾乎沒有一刻的他,是全然放下自我的,而每一個時刻的濕婆都帶著他的身影,就彷彿利用肉體發洩慾望的他並沒有就此走出母親離世的哀痛,更沒有辦法輕易原諒自己錯過了父親最後一次地眨眼;回到前面有提過的,觀者認為劉冠詳將女性視為工具,無論是兩位女舞者在作品中每段的離場方式、進場方式,還是編舞者口中「跳舞」、「打炮」之餘的存在必要性,也許,這麼明顯的角色對比,正是因為那些無法忘卻的痛,都伴隨著當時正與女性歡愉的記憶,卻又無法忽略自身生理需求的渴望,因此在自相矛盾的輪迴中,也許無法再耗費更多的心力去重視自己以外的生命。
《SHOVA濕婆零部曲》講述的是編舞者劉冠詳親生經歷的故事,透過多樣化的表現形式與神話作交融,卻在迷霧一般的想像中,真切的感受到來自現實的抨擊;作品的尾端,播放著1990年發行的專輯《失戀陣線聯盟》,歌詞中「當你我不小心又想起她,就在記憶裡劃一個x」,輕快的旋律繚繞耳邊,卻比作品中的任何時刻,都更真實且深刻地悲傷。
《SH0VA濕婆零部曲》
演出|劉冠詳舞蹈與音樂工作室
時間|2023/03/05 14:30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一樓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