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8日,我首次的舞踏現場觀賞經驗獻給了梵体劇場《花非花˙南海版》。必須坦承我不是一個舞踏研究者,也並未長期關注日本舞踏及其於台灣的發展脈絡,因此我所能動員提問的所有縱深,只有對舞踏淺薄的認識以及當下的劇場與身體感知經驗。因此,這不是一篇評論,比較像是對於舞踏實踐者、長期觀察者以及研究者們的提問與求助。
是否該以舞踏的角度觀看《花非花˙南海版》?而若以舞踏的角度觀看《花非花》,是就身體美學上還是創作方法上呢?在這一關上,其實已造成我感受與思考上的滯塞了。節目單上,身兼編導與表演者的吳文翠提到關於舞踏譜以及葛羅托斯基(J. Grotowski)神秘劇等創作方法的引用;此外,也提到《花非花˙南海版》是「身體之道˙舞踏志異」的第二波計畫,從「身體之道」舞踏式的意象身體創作法出發所釀造的作品。種種說明,似乎引導著我以舞踏的角度觀看與感受,好吧,我就以極其有限的舞踏理解,進入這場演出了。
若就舞踏的角度進入,碰到的第一個問題,其實也是一直於演出中干擾我的問題-關於表演者的身體。就我著實稀薄的舞踏知識與印象中,抹白的身體、扭曲與恍惚的神情似乎是舞踏重要的形象特徵,這些外顯的形式,必然源自於舞踏重要的精神內涵,關於「空的身體」、關於土方巽「讓我的姐姐住進我的身體中」等等以身體作為容器的概念。然而這樣的身體美學,直到演出進行至後半場吳文翠現身於舞台上,我才似乎感受到了,一種扭曲、不協調、顫動、鬆柔的動態,當下不得不被這樣的存在狀態吸引,難以理解這是甚麼樣的一個生命體,彷彿許多世的靈都在此交遇,以身體作為場域對話著。可惜的是,這樣迷人的存在,卻沒有在其他表演者身上體現。無論從節目單上表演者的心路歷程分享或是實際的舞台呈現,都可以看見表演者們認真地從揭露自身生命與記憶,到如何在表演中召喚與連結過去。然而,也許是創作方法在實踐上的困境?或是身體實踐上時間累積的不足?就物理身體而言,我看到的是用力的、繃緊的、控制的、充滿表達慾望的身體;而就精神上而言,我感受到的是表演者清晰的個人主體意象,明顯在演繹一段故事,也因此意義彷彿僵固在單一投射中,少了可以流動的縫隙。如果整部作品主軸,所召喚的是不斷輪迴的靈,為了看見解除歷史詛咒封印的那一刻,而我彷彿感受到表演者們只召喚了這一世的自己。就第一次關於舞踏表演的觀賞經驗而言,雖受到不斷於腦中迴盪的身體觀感所干擾而產生了諸多疑惑,不過還好後來吳文翠出現了,即使總是位於上舞台的角落,不得不被吸引的我還是稍稍釋懷了。
然而,若從節目單上另一個線索來看,「甚麼樣的身體是面對未來的時代身體?」創作者不斷自問也叩問舞者與觀眾。因此,也許創作者不只是意圖承襲舞踏傳統或舞踏身體吧?也許舞踏譜的創作方法只是創作者所運用的一支途徑,更多的也許還是叩問並挖掘,長在各自身體、記憶與生命中的內在風景,經由如《花非花》演出旁白以及節目單中所提到的「只有經由不斷的死亡、重生的輪迴過程,才有可能將受歷史詛咒所封印的身體雕刻出來。」也許《花非花》尚處於梵体劇場找尋面對未來時代的身體的過程吧?時間的累積是必要的,無論如何,身為島上的一份子,我期待著任何關於島上身體的探索與雕刻。
《花非花˙南海版》
演出|梵体劇場
時間|2014/05/28 19:30
地點|南海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