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春之祭》百年之際,再看曾經也創作過史特拉汶斯基(Igor Stravinsky)樂曲並作為十年創團《婚禮/春之祭》(2010)的世紀當代舞團,百年前那打破合聲與節奏曲式的的交響、尼金斯基(Vatslav Nijinsky)變異古典芭蕾而情欲隱伏的動作肢體,所致使觀看的感官感覺騷亂,成為世紀後的舞團,在處理當代身體關係與感性的一個重要象徵和命題。
不管是姚淑芬的《春之祭》以至去年《器官感_性》,藉性別觀視關係最為劃分的時裝秀場和伸展台上的身體暴露其所「感_性」;或者今年,曾經編作《孵夢山寨版》的燕樹豪帶來新作《愛遊_樂園》,以神話為喻,人身與獸族般的肢體之間作為提問,當代的愛欲遊樂。
舞台上一扇門,角落一盞熾白的夜燈,開場時,其一女舞者獨坐在背光陰影裡,門前男女一段帶有野獸性的雙人過程後,合咬分食著一顆蘋果。燕樹豪以「門」、到「家屋」,作為《愛遊_樂園》整齣的敘事框架,首段援用偷食智慧之果、而遁入人間愛欲流離的夏娃亞當(李蕙雯、林小德)形象,在經歷其中九個段落,成為最後屋簷前,種下花圃、掛起晾曬衣服的戀人。
貫穿其間的,則是編舞者提供的當代情愛浮世繪:一段藉鬆緊帶的綁縛與拉扯展開的兩男一女多角關係,拜物拜金的女性角色們吧台上拎著酒杯,外遇的男女,以及他們分別的情人。舞蹈動作從角色戲劇為起點,大量性別身體間的對應關係,蔡浩天設計的濃豔具挑逗意味的服裝,下部掛滿氣球的褲子、刺青斑紋狀的衣服,構成其整體「我努力裝扮自己╱買一隻代表雄性特徵的鹿角╱我努力裝扮自己╱裝上與流量無關的碩大義乳」(〈編舞概念〉)情欲飽滿的氣氛。
創作者具有對於性別性欲議題的問題意識,然而卻無法藉由舞作,提供重思的觀點,甚而在重述那些已然刻板的片段故事時,藉由戲劇性的帶入、或戲謔的玩笑,嘗試顛覆或僅只再現,都不免再次複製了其中的權力關係;舉其中一段為例:隔著透明玻璃窗,男女舞者互相逗弄、試探、愛撫,因為空間造成的戲劇性(《孵夢山寨版》則是藉由床被覆蓋底下的動作),加上其後找來觀眾重演男舞者位置,所引致的玩笑效果,近乎都缺少對於主題,藝術化的反思空間,便原版放上了舞台。而終局所必然回到的家屋「圓事之缺」「缺事之圓」回答,似乎也是《愛遊_樂園》缺少辯證性的作品解決方案。
如此令人想到三月底在台演出的碧娜.鮑許《春之祭》(1975年),僅以一塊紅布,一個女舞者與群舞者的對峙舞蹈、身體張力,便呈現了性別權力的狀態癥結,充滿喻意和啟發性。世紀後的世紀當代舞團如何在此一愛欲身體的問題上,提出更往前一步的反思和批判性觀點,呈現其從「器官感性」到「身體感性」的可能,是我自近年作品,以至《愛遊_樂園》看下來,心裡困惑的疑問。
《愛遊_樂園》
演出|世紀當代舞團
時間|2013/06/01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