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為了什麼走進劇場?編舞者為了什麼開始一個作品?進劇場看演出和編舞創作的原因,可以簡單,可以複雜,端看個人自由選擇。
舞作始於黃翊獨舞,從對於舞作書寫上所落下的第一筆,我們就可以約略窺知到那雙握著筆的手的過去、現在與未來。黃以慣常運用的探索關節、身體部位間的主被動關係作為開場,遊走、轉換於兩張椅子之間,我們可以看見他對於累積、再發展這件事的琢磨。接著胡鑑出場,坐穩了在架著兩支麥克風的桌前,筆尖在紙張上快速慢速的游走、提筆離紙那瞬間的無聲延續、頓筆的清脆、折筆的無所遲疑、紅酒杯底在桌面上滑動的音效以及揉紙所發出的糾結聲響,觀者可以在舞者中性的表演溫度中輕易的有情緒上的想像空間;或者什麼都不多想的話,只看那些不舞蹈化的動作在空間中所帶出來的軌跡、速度、力度強弱變化,卻也都是不平淡的視覺呈現。配上黃翊在左舞台舞著,觀者很容易就跟隨到黃與胡所製造出來的聲響有所動作上的對應,在這點上,亦再次看到了黃對於累積、再發展模式的喜好。
接下來的一段,黃胡一正一側的坐在桌前,以煙為發展主題。黃吸滿煙,藉由不同的釋出動作,看見無形體的煙因著動作不同而有著在空間中不同樣貌的飄散,而胡就只是坐著、似無任何相關的坐著,抽著煙,讓我們看見那一明一暗著的火星相對於黃的情緒氛圍。其中一個黃吸了滿嘴煙、大大的憋氣、琴音也跟著懸在空間時間中的畫面,那瞬間,因為總是能在黃的作品中看見眾多可能性,因此甚至想像著煙會從黃的兩耳中噴冒出來。
而後,黃獨自坐在鋼琴前彈著時,因為琴是擺在演奏者背對觀眾的角度,因此透過琴鍵上方的琴板,映照出黃的手,在上頭移轉、輕觸與長按著,似乎在那個空間中,的確存在一支微觀的雙人舞。唯一比較可惜的是在胡與孫陸續加入後,雖然多了三人位置與手位上的變化,但也因此影響了視角,失去了觀看舞中舞的小小樂趣。
舞作中很多時候,光源只來自頭頂的一盞電腦燈,所以有時表演者的臉會隱身於黑暗中,就像最後胡唱著歌的部份。在這樣的設計下,創作者隱藏起最直接訴說的臉部讓觀者更容易只透過表演者的肢體去感受,簡單與不簡單的相互關係在這裡被看見。
換場後進行的第二支舞作《低語》,可以看出是《雙黃線》的創作基礎與前身,但在觀者得到《雙黃線》一個小時的滿足後,再承接一個十分鐘的作品,在考量舞作內容與長度的配置下,《低語》是否有其同場呈現之必要性?除此之外,我衷心讚賞,在這個表演藝術追求著所謂跨領域結合的時候,能夠看見這樣一個很純粹的創作者,出發點永遠簡單,但內容卻是豐富與真誠的;就像黃在第三屆數位藝術表演獎的決賽中所談論到為什麼要發展《黃翊與庫卡》這個作品時所說:「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跟機器人一起跳舞」。我會繼續期待這個林懷民口中「可怕的孩子」。
《雙黃線》
演出|黃翊、胡鑑
時間|2012/09/29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