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藝大戲劇學院在關渡演著《大家安靜》,也有已畢業同學在公館鹿鳴堂演著《再現.櫻桃園》,兩齣戲同檔期演出,都唱著相似的時間的歌。
都是劇中劇:《大家安靜》(Noises Off)戲裡的故事上演三遍,一次劇中角色綵排、一次正式演出、一次巡迴場,《再現.櫻桃園》則是切割成四段,穿插劇中戲班演出的《櫻桃園》與劇中戲班現實生活中面臨宛如契訶夫《櫻桃園》故事的現實挑戰。劇中戲,端上觀眾眼前的不是佳構劇起承轉合的故事曲線,是更鮮明的衝擊,現實如戲 /戲如現實的界線,也許看完戲的當下還若隱若現,但把戲的結構重新整合,衝擊與刻劃更深。
同一戲碼演三遍的文本,不免連想到默劇,默劇的遊戲潛規則簡單點說,丑角一而再,再而三的動作、動作、動作,演員的能量在這樣的重複文本中拉出戲劇層次,觀眾的眼光與專注力就隨著戲劇層次攀升。在戲裡,第一次上演,綵排每一次中斷都是劇中角色的亮相:有人眾所敬重、有錢有點手腕,但在愛情裡卻可憐卑微;有人油腔滑調、吃裡扒外,但在工作愛情都吃開屬於他的一片天……。英國的鬧劇 (或黑色喜劇)文本對角色設計都有這樣的偏好,不是什麼獸或魔的,他們就是”Everyman”,平凡人的弱穴,小人物的悲情,把劇中角色拉到現實世界中,觀眾不難做連連看連到生活中出現的某人身上。劇本角色對觀眾來說有親近性,當劇中戲來到第二次的正式演出,劇本聚焦在後台發生的一切混亂,前台演出則是用演員們的聲音表情表現,當後台的一片混亂進行的同時,前台的聲音倒是後台鬧劇的配樂,觀眾知道前台的戲演到哪裡,前台發生的事和後台發生的事平行發展,這是劇作家為劇本營造的時空,這一刻,成立。
衝突就是戲,以佳構劇來說,衝突是角色的渴望、是事件的發生,在《大家安靜》裡,衝突被拉到一個極端的程度:演員一團糟、戲演不了,而戲中角色之間的愛恨情仇,已經內化到另一階段的戲劇層次,觀眾在看,角色的衝突怎麼落幕,當劇中戲來到第三次的巡迴演出,角色的衝突也來到高點:隱瞞的被發現、不受控的衝破控制邊緣、偷吃的吃相被徹底露揭,第三次的劇中戲演出想當然是混亂,角色各個擊破衝突——所有的不堪揭開的同時,劇中戲的場上混亂悲劇也在發生,角色越糾結,台下的觀眾此刻笑得越大聲,因為觀眾得以從故事時空的另一端看見,這一刻,張力出現。
劇場技巧,遊走在真真假假之間,有的段落要實哭,有的架要虛打。剛好在同一個檔期,看了北藝大戲劇系演員的兩個作品,不期而遇以劇中戲拉出劇本時空的「同時性」,視覺、感覺上同時得到飽足。對觀眾而言,這兩齣戲可能只是衝擊對於現實和戲劇界線的想像;對演員而言,這樣一趟拉出界線的演出,直接震撼的莫過於他們本身:對劇場工作的理解,對劇場的仰望與信念。
《大家安靜》
演出|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院
時間|2014/11/16 14:30
地點|台北藝術大學展演藝術中心戲劇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