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博(觀眾)
「家」或是我們生存的地方,在成長的過程中經歷教育建立價值,他鞏固了某一種信念,但那確實不那麼的扎實,晃動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所以總會有異類會脫離,而這樣的脫離總是會引發某種憎恨,或者以另外一種面向來談,那是一種接近羨慕的感受。
《閉目入神》帶出了兩島之間對於自我價值的驕傲,劇中兩姐妹以移居到隔離島的姊姊(醫生)與住在瀕危小島內的妹妹(病人)作為兩個觀點,病人面對自己所相信的「他」,作為島上的領袖或者是「神」,他的所學或是他的生存,因為「他」而美好。逃去隔離島的醫生更是明顯,對於脫離控制自身的出生地,難以言喻的驕傲,因為自己的是獨特的,優秀的。所以當病人道出醫生是虛偽的時候,我其實能感受到那種極度的否定當中,來掩蓋自身的優越。
逃出去的人,一直想要把留下來的人帶走,留下來的人不斷地反駁,而不願接受任何醫療上的幫助。因為當相信的地方,所愛的地方,帶給他所有的結果,被一個叛徒所改變,那內心中的所相信對的事情,是不是又被證明是錯誤的,如果讓自己可以不斷活下去的那份信念,不斷地被辯證,不斷地被推翻,那這個相信的人,要怎麼活下去。反思當初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出版時,被無神論者引用作為攻擊英國國教會的手段,到最後讓〈物種起源〉成為基督教中的禁書。當病人真的離開了島,他的價值觀不斷地被推翻,他不像醫生那麼幸運,在青年時期就已經離開了島,更早接觸到外面的世界,而被留下的人只有更去相信才能可以存活,但真的脫離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少能活下去的動力。醫生貌似善意地伸出了手,但有多少「同理」的存在?
閉目入神(隔離島劇團提供/攝影高于茜)
其實就演員的詮釋,就算台詞不論有多相信或是多不能理解外頭的世界,但是他曾經有期待過有被帶離的可能,但與其相信自由,當個被「愛」或是島上那個「對」的人,比去到另外一個自己不熟悉的外島,還要容易多了。而當隔離島對於這座小島決策的善意,對於長久生活在小島上的人,早不來晚不來,整座島都要毀了才來,難道不是一種徹底的偽善嗎?同理,那持續相信那最簡單的信仰,確實來得更容易。
印象深刻的是,當醫生摘下病人的紗布時,病人發現自己的眼睛看得到,第一刻感謝的是神,而不是為他拆除血塊的醫生,而當醫生不斷地揭露小島內錯誤的決策使得眾人犧牲,導致島上遍佈墓碑,而病人吶喊著這都是理所當然的。當演繹到這裡時,我回想起我妹妹曾與她的中國友人聊過中國文革時期所帶來的傷亡,她的友人回應道:「這就是共產黨所做的決定,活下來的擁有他們的價值,那些走的人,注定會被淘汰,留下優秀的人不好嗎?」當然這番話在我妹或是我耳中,都非常的聳動,但是接受的觀念不同,選擇生活的地域不同,也許認為他人價值觀荒唐的同時,我們可以去反思,台灣島內也曾經歷過戒嚴時期,我們也曾被極權統治,而現在確實也有些人懷念那時的政策,有些事情看似荒唐,但其實不需要分島內外,幾十年的時光,就能在政治的光譜上形成兩個不同的端點。
《閉目入神》最後溫情的結局,台下的我看了卻不寒而慄,對於帶來資源的這件事,我總想到那時,台灣的台商帶了大量的資源到了中國,原先帶著某種民主國家的優越感,炫耀著台灣優渥的資源,但卻沒想到對方成長的速度如此快速,成長的如此龐大,我們終究會被自己的優越感所害,最後讓我們從憐憫的那方,成為被憐憫的那方。
《閉目入神》
演出|隔離島劇團
時間|2021/12/09 19:30
地點|山峸二手書店 舊峸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