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山居圖》是畫家黃公望晚年傑作,整幅畫作歷時四年,乾溼墨色並用於不同的作畫時間中,時有添增反映了作家晚年心境流變。歷史因緣下《富春山居圖》遭受祝融一分為二,一大一小兩段分稱「無用師卷」與「剩山圖」。後來「無用師卷」這幅畫因緣際會之下在滿清政權中落入了乾隆皇帝手中,但卻被認定是偽畫而躲去了乾隆題字的命運。到了當代由於政治情勢,《富春山居圖》兩卷也分別收藏於臺灣故宮與中國浙江博物館,並在2011年共同在臺灣故宮展出,在當時極具政治意涵,這合璧的意象也再次讓《富春山居圖》本身有著文學主題化的可能,臺灣電視劇《瑰寶1949》、電影《天機:富春山居圖》、話劇《富春山居圖傳奇》追尋這股風潮,環繞著黃公望的作品發展出許多戲劇軸線,這一齣由詩人翟永明原作更做的《隨黃公望遊富春山》也可算在這脈絡之中,如何逃脫泛政治化的議題顯然從詩歌觀點出發有其益處。
基本上《隨黃公望遊富春山》可視為藝詩,換句話說就是以畫作做為對象的詩歌作品。以翟永明的這首長詩來說,敘事者往返於《富春山居圖》與現實生活,詩句的對仗將「現在」與「過去」對比,並將卷軸的時間線與當今電影相對照展開了詩人冥想空間。例如這齣戲劇一開始變隨著詩人破題,一同朗誦著:
1350年,手卷即電影
你引首向我展開
絹和景 徐徐移動
鏡頭推移、轉換
在手指和掌肌之間
走過拇指大小的畫題
走進瘦骨嶙峋的畫心
我變成那個小小人兒
棲身山中
隨黃公望 拜無用師 訪富春山
那一年,他年近八十。
由周瓚改編的《隨黃公望遊富春山》在戲劇層次中,也就包含著《富春山居圖》中的畫作人物、畫家本人、面向畫作詩中的敘事者以及讀者等多重想像。《富春山居圖傳奇》的挑戰也就在於將詩歌敘事者分解成多重的角色,並在這首詩將畫比作電影朝往詩歌跨媒介的表現。《隨黃公望遊富春山》的文本中心,在這一齣詩劇的前半段讓詩意充沛在表演之中。以李君蘭扮演的詩人緩慢地走在鋪設的紙上,將文本往劇場方向打開。這個過程是由文本到跨媒介的表現,透過演員、舞者,將詩與畫具現化。舞臺上畫中人、卷軸的形象以舞蹈跟肢體動作完成了詩人的文本世界。
緊接著,從詩人的文本世界,《隨黃公望遊富春山》以影戲說明著詩人靈感來龍去脈,一方面解說了《富春山居圖》的歷史,也碰觸了這齣戲可能的政治意圖。翟永明的詩歌中將《富春山居圖》政治化的符號滑移到了歷史時間的種種傷痛,詩歌中可以察覺到的電視臺播音員、孩童、老人甚至邊緣人物的苦痛。《隨黃公望遊富春山》並不停在政治的大敘事,而是轉移到了劇場中不斷分化出來詩人、讀者,各種詩歌的演繹者。閱讀時間在這一齣戲裡頭成為了歷史時間,也是中國這幾年來長詩運動中背後的意識形態,當代中國詩歌中對於時間的超克。
總的來說《隨黃公望遊富春山》是一齣忠誠文本的作品,但這麼說也許中間具備著娛樂效果的相聲表演,就顯得例外,讓觀眾的閱讀被打斷了。《隨黃公望遊富春山》也許說明了戲劇作品從原初文本中構造出觀眾與文本的閱讀空間更需要發明多重的節奏以對應著過去與現實空間的差異,來打開跨越媒介之外的戲劇語言。詩歌節奏與詩歌主題,順著戲劇的忠誠如同詩句所言:
我在「未來」的時間裡
走進「過去」的山水間
過去:山勢渾圓,遠水如帶
現在:釣台依舊,景隨人遷
過去:先人留下有機物
現在:三尺之下塑膠袋
黃公望的腳印從常熟一路走到台灣
我的腳步 紙上一走三百六十年」
當這齣戲到了臺灣,完成講述文本中的歷史,忠誠所無法承諾將來的背叛,也許是戲劇面對詩歌將完成的超克。
《隨黃公望遊富春山》
演出|翼女性文化
時間|2016/10/22 19:30
地點|臺灣戲曲中心3102多功能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