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霧蒙塵的金字招牌《海瑞打虎》
12月
05
2013
海瑞打虎(河洛歌子戲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2633次瀏覽
劉美芳(2013年度駐站評論人)

對台灣歌仔戲歷史稍有記憶的人,很難不嘆服河洛歌子戲團負責人劉鐘元先生,在每一發展階段都能有卓越的貢獻。劉先生擁有敏銳的洞察視野,每每能在興革浪頭上引領風潮;更以精準的藝術直覺,擅長發掘璞玉磨琢成舞台巨星。然而近年來似乎榮景不再,劇團多年不推新戲,窘蹇現實催逼出許多江湖流言:或說某某某等聯手擬以何等天價收購河洛經營權,請劉老闆袖手團務;或傳劉老闆身體欠安,河洛已然停業;或……。新戲《海瑞打虎》歷經停演風波(註),沉寂三年多後終於在歲末重製上演,以實際行動杜絕悠悠眾口。兩天兩場的演出,格局排場雖不復昔日榮光,票房仍開出九成五以上的紅盤;劇團長年積攢的實力,仍足以吸引戲迷甘心購票進場。

《海瑞打虎》秉持河洛一貫的公堂戲本色,立基矩範之中,講個青天老爺為民申冤的故事;意圖以史為喻,呼喊公平正義。然而歷經多次異稿,情節已有極大更變:海瑞懲貪抑霸、整頓吏治的氣勢不存,對抗的人物也從原先設定嚴嵩降為親附嚴氏父子的鄢懋卿。沒能彈劾大老虎,只能拍拍小蒼蠅;橫行無道的鄢懋卿之子鄢虎最終不過遭受杖刑,沒入貪斂財物。全劇格局不脫故套,善惡人物性格單一扁平,所有發展具在觀眾臆想之中,沒能激發太多情感共鳴。空餘打虎之名,少了誅滅奸詭的酣暢快感!

劇團沉寂其間演出機會不多,新戲又遲遲無法面世,班底演員或許囿於現實不得不另謀他就,意外造就本次演出由新生代領軍接班的態勢。雖以新生代相稱,多數成員習藝從業已不下數十年;復興劇校歌仔戲科首屆入學的年輕學生,從國一就學至今,匆匆也近二十寒暑。沒了明星級大咖加持,人人都有戲,反而讓長久隱身的演員有了嶄露頭角的機緣,肯吃透角色用心發揮便能成為演出亮點。乍看若似白米稀飯,平淡有餘精采不足,得待細嚼慢品,方能識得箇中甘甜。但演員們因戲而聚,默契仍待培養,且表演自有一己特色,導演未就此磨合出一致的風格,是以場上屢見各行其是的尷尬。音樂設計雖有深細考量,在曲調唱腔上增添變奏,創造不同的聽覺感受,甚至大膽突破制式思維,運用【包青天】曲調以新耳目。可惜編腔時未多慮及演員的唱曲功力,反管高調門往往讓演唱者撕扯著嗓子,失卻曲韻行腔之美,演員口白更常掩沒在飽滿的背景音樂裡。

河洛歌子戲團一向以製作「精緻歌仔戲」自許,縝密的讀劇排練,不苟的嚴謹態度是其一貫的理念。創團初試啼聲即令人驚艷的《曲判記》,及其後的《天鵝宴》、《鳳凰蛋》、《秋風辭》……等,無一不是經典,至今依然叫人樂道往昔。《海瑞打虎》的藝術成就雖遠不及故作,但劇團招牌還在,製作好戲精神不減,相信其必能蓄勢再起重創新局!

註:《海瑞打虎》原名《忠臣鑑-海瑞打虎》,原訂於2010年8月20至22日於國家劇院演出,後因故取消演出,延宕至今方始重新上檔。

《海瑞打虎》

演出|河洛歌子戲團
時間|2013/11/30 14:30
地點|台北市大稻埕戲苑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以演員而言,現今二十週年的巡演仍舊為沈豐英和俞玖林,或許與當年所追求青春氣息的意義已然不同,但藝術的沈澱與累積,也讓崑曲藝術能真正落實。上本戲對沈豐英而言相當吃重,幾乎為杜麗娘的情感戲,前幾折的唱念時⋯⋯
4月
12
2024
青春版《牡丹亭》刪修版的三本27齣,在20年來的不斷演繹之下,儼然成為當代崑曲作品的經典代表。一方面它有別於原著的質樸鋪陳,其加入現代美學的藝術概念,包含舞台設計展現輕巧變化,投影背景增加環境轉化,華美服飾提升視覺美感,舞隊互動帶來畫面豐富⋯⋯
4月
12
2024
然而,該劇在故事的拼接敘事呈現得有些破碎、角色的情緒刻畫有些扁平,沒有足夠的時間,展現整體故事表現的豐富程度。《1624》試圖再現歷史故事,並用不同族群進行故事發展,值得肯定,但本文希望針對歷史時間與觀點拼接、表演形式的拼接、與巨大美感的運用方面,進一步的提出以下的思考。
4月
08
2024
兩人初見在彩傘人群迎城隍,而江海的反擊/重生在假扮鬼魅還魂向白少威討報;戲裡以民俗儀式意象接地,戲外特邀霞海城隍廟主神城隍老爺及城隍夫人賞戲,戲裡戲外兩者巧妙呼應下,與大稻埕形成更強烈的地景連結。
4月
04
2024
反觀《借名》,抒情由內心情境的顯影表現,確實凸顯劇中人物行動的心理狀態,但密集情節讓這些設計難以察覺,更偏向填補場景過渡的接合劑。在唸白方面,使用大量四句聯提示角色身分背景資訊,末字押韻加強文字的聲調起伏自成音樂感。
4月
02
2024
這也更仰賴演員的表演與角色建構。三位主要演員王婕菱、陳昭婷與于浩威恰好表現出了三種表演方案——王婕菱可見戲曲表演的痕跡,又更靈活地挪用了自己的肢體與聲音特質,幾個耍帥的動作與神情可見她對人物的刻畫。陳昭婷是最趨近於歌仔戲的,特別是尾音、指尖這些細節都可以看到她相對拿捏在戲曲的表演系統裡。于浩威則明顯沒有戲曲身體,演唱方法趨近流行歌曲,也符合「國外返鄉青年」的人物設定。演員表演的細節,不只是劇場調度上給予了空間,更因他們的表演強化了空間的畫面感。
4月
01
2024
就其創作主題而論,《1624》貼近官方政治意識對臺灣國家發展的想像:以厚實的經濟實力競逐全球市場的海洋國家(「在開闊世界,留下我的行蹤,離開故鄉,去尋找黃金夢鄉」);就其演出形式而論,《1624》毫無保留地隨應社會風潮:堅定的本土姿態(以歌仔曲調唱出「阮是臺灣」的心聲),充滿商機的粉絲現象(種類繁多的周邊商品),網路世代的閱聽習性(我們都是Gameboy);就其創作意識而論,《1624》滿足了所有「政治正確」的標準:「原住民」(「臺灣土地是我們西拉雅的」),「女性」(女祭司尪姨、女海商印姐瓦定),和「轉型正義」(「翻轉受傷的皺褶,新的咱已經成形」)。綜合言之,演出團隊身後的官方文化機構,藉由這個充滿宣示性的唱詞,華麗的視覺意象,舞台明星和粉絲熱切互動的表演景觀/奇觀,整編臺灣主體的文化論述(「只要住在這片土地上,我們就是一家人」、「你我初見各言語,今日能通留文書」),化解社會內在矛盾(「每一道皺褶有歷史的傷,每一吋新生有熱情溫純,新的時代展開完整的自我,對所有受辱的生命,要有理解和包容」),進而確認所謂「本土政權」(「阮是臺灣,阮是臺灣」)的正當性。
3月
13
2024
「複數」於焉構成這場燈會大戲的策略,卻也成為某種必須,甚至是枷鎖——既是創作對1624年的解答,亦是問題。由於1624年本身帶有的複雜意義,也延伸出《1624》在製作背景裡必須承擔的複雜訴求,包含史觀建立、族群重思、國族定位等,表現在內層、甚至已滲透到外層的是:四百年後、身處2024年的我們嘗試以此為出發點重新面對自身的過程。《1624》在某種「有臺灣意義」的燈會大戲框架下,又以「臺灣與世界相遇的起點」為題,同時得肩負「臺灣與世界相遇的責任」,甚至是延續《見城》以來的榮光,步步從一面城牆(《見城》)、一座城市(《船愛》)到整個臺灣,最後只變成一部「不夠爽的爽片」——但,一部戲究竟得被賦予多少責任?
3月
11
2024
相較於《媽祖》演出帶來的在地饗宴,《1624》雖然故事以臺南為核心,卻可見以城市躍居國家定位的意圖。整體舞台架構以船帆為意象,帶出各國海上競逐的主題,醒目且特殊的舞台別開生面,然而舞台裝置過大也稀釋了演出的效果,即使坐在觀眾席前中段,仍無法看清台上演員的走位與身段,多數時候仍須透過螢幕來輔佐理解劇情,這或許也是此類大型戶外展演的問題所在,平視式的視角、太過遙遠的舞台,並不利於多數觀眾的觀賞。
3月
1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