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鏡反映而無語 《請聽我說20》
10月
30
2017
請聽我說20(莎妹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410次瀏覽

演出: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

時間:2017/10/22  14:30

地點:台北市水源劇場

文 陳元棠

作為一個十五年前,在皇冠小劇場首演以「當我們討論愛情」其中一齣四十分鐘小戲演出,與完整版十周年紀念與封鄉演出,自然有種懷念與回溯的意義。此次本劇有三個不同年齡層的分別,雖以愛情為題,劇中尚有對青春逝去的弔念,以僅存的純真對抗必須的世故。故將語言視為武器,本劇獨特的華麗詞藻,除了討論愛情也諷刺社會中語言現象的虛偽,劇中語言擁有自身的邏輯與形式,成為不可突破的牆,並且欲在其中,以自身邏輯破壞自身,形成在愛情與慾望中掙扎、在長大與不要長大之間掙扎的樣貌,以語言描繪出外在繽紛內在貧血的落差,就是本劇認為的「愛情」。語言絮叨在此不是揭露而是掩蓋,那掩蓋不住的盡處荒涼,卻又亟欲提出愛情仍有可相信的美好,這一前一後的反覆舞步,使得本劇語言自身突出,文學性強。敘述有著主要故事線,而形式凌駕情感,之間形式一再重複,使得情感貧乏而疲乏,如何感傷?都是強加的感傷。真情不易感受,這語言佈下的迷障,這偶的身態與步伐,始終緊緊鎖住演出。

請聽我說,語言是武器,是思辨,是拒絕同化的態度,藉由愛情,說了更多,關於對長大的拒絕,對世故的抗議,生活的種種壓抑與失落中,性是出口?愛情是救贖?我們都在語言中迷失,那華麗詞彙無法將我們帶離開哪裡,也進不去語言內層。舞台上的鏡子有如終點,鏡像重疊之間毫無實像,當舞台上,鏡後呈現觀眾席空空蕩蕩,疊上觀眾鏡像的荒涼,投影青春的嬉鬧無謂,四層之間仍無可穿透,無可延展,無路可出。青春與世故的對抗,有如搖滾般的叛逆精神,在約翰藍儂的imagine歌聲中,傳達渴求愛情與美好世界的盼望。

但那幻想中的美好在哪裡?在戲的尾聲,我只見終於荒涼逼至此,終於無意義的嬉鬧停止。夠狠嗎?語言的刀,尖銳的劃開愛情的表面了嗎?或是在語言極盡描述中反而平鋪直述了,沒有驚奇了。所有反面都被翻開嗎?我只見翻來覆去的,在過去的感傷懷舊與當代的淺薄歡笑中,來回猶疑不定的風格,至於是否揭露了什麼真實,倒不重要了,廢話只是廢話,沒有別的,反應了當下流行語言,那敘事斷裂與毫無來由的發笑,以及青春正美無謂的姿態,但也僅此而已,企圖要提出的人性卑劣,或尖銳的對慾望與道德提出質疑,仍是點到為止,止在觀眾笑了就好。女主角在這場戲中的存在只是功能性的,兩男是帶動劇情的主體,直到女人成為植物人的段落中,直立的紙床與女人頭有如雕塑作品,這女性的內在突然立體了,植物人在這裡的象徵是豐富的,是愛情死亡的樣子,是世故僵化的樣子。在羅茱的段落,反串的楊迦恩十分亮眼,沒了紙娃娃包袱,奔放開來,與觀眾談笑間讓我聯想到胡 BB。羅茱這一段諷刺了台灣(尤其是學院派)演出翻譯劇本的狀況,語言無法貼近的表面,兩位演員荒謬的在台上假裝看不見對方、假裝純情卻又做出淫穢的性動作,事實上,雖不夠暢快,但這一段最精采。

本劇藉由形式,以演員道出內心話中話,演員不斷向下舞台走,要觀眾逼視自身,並舞台上映照著觀眾的大鏡,提問觀眾自身與演出的關聯為何,鏡前鏡後的形式玩得有趣繽紛,但不夠深入,的確映照之間是殘酷的裸,但是演出刻意的膚淺,卻看不出熱情與體會,或許那是一種質感,感傷被稀釋,我們聽到了卡提諾新聞那機械性的腔調,演員所代表的世代就此顯現了嗎?除了卡提諾新聞,現場配奏的聲響與拼貼錯落,即興互動之中,語言在此是生活中的打屁閒聊,小聰明的樂趣,也就在此止步並無更深刻的討論。任其「耳」花撩亂,並沒有看到對此語言現象的更進一步提出,只有如演員身後的鏡子一般反映著。當演員也成為拼貼的材料,演員的年紀讓他們更加扁平了,如同身上的紙娃娃衣服,於是劇本要提出的失落,在此顯得無奈了。

俗濫的界線,或極致?我並不覺得本劇愛與死的討論俗濫,本劇試著將通俗次文化拼貼,雖試圖造成毫無品味的表相,仍在安全界線之內,有如透過玻璃觀看的次文化,不痛不癢的耍嘴皮,如何感傷?這些最「俗」的元素在此聚集,但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完全的扁平,演員也就成為扁平的世代樣貌,關於「20」他們的愛、慾望與死,是否還太遠?

《請聽我說20》

演出|
時間|
地點|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坂本龍一為《TIME》寫作的主旋律(絃樂),其和聲結構呈現一種無前無後的靜態,亦呼應了「夢幻能」的時間結構:鬼魂的時間只有當下,沒有過去與未來。或許,這亦是坂本龍一在面臨人生將盡之際,領略到的在生與死之間的時間的樣貌。而物件聲響、環境噪音與電子聲響的疊加亦給予音樂含納宇宙無數異質聲響的時間感。
3月
28
2024
《TIME》中所有劇場元素,無論是整合的或破碎的影像、行走的或倒下的肉身、休止或連續的樂聲、平靜或波動的水液、漂浮與蒼勁的文字話語、觀眾的屏息或落淚等,每一個元素就如同互相層疊滲透的音符與音質,讓劇場觀眾對於時間的感知,在時而緊縮時而張弛的元素堆疊中, 在每一段的行走中延長或是縮短時間感知。
3月
28
2024
《TIME》作為坂本龍一晚期的劇場音樂作品,一方面運用笙獨特的音調塑造出空靈的意境,並結合高古史郎在視覺上的設計,使此地滯留於生死之間,笙音帶來生息,沉默隱含衰敗,田中泯的身姿恍如幽魂,步行於水鏡,攝影機記錄下老者的滄桑。觀眾凝視他,猶如凝視消亡。另一方面,當來自各地的照片遍布投影幕,又似乎能隱約窺知坂本龍一晚年對自然環境的思考,其故鄉所曾遭遇的天災人禍,或許都在這位一代大師生命中留下痕跡。
3月
28
2024
全劇接近尾聲時,被重重包圍的警調逼到牆角的角色們,突然打破第四面牆,邀請觀眾幫忙藏匿「贓物」,成為抗爭行動的共謀,台上(角色/演員)台下(觀眾/群眾)開始玩起「你丟我接」的同樂遊戲,氣氛熱烈。編導可能認為這樣的場景,可以代表藉劇場反諷現實、紓解焦慮、為民喉舌的功能,得到觀眾的認同,期待在博君一笑之後,能讓君深自反省。對我而言,仍不免有些疑慮:歡樂激情過後,終要回歸現實,劇場裡異想天開的瘋狂行動,是否真能轉變成面對現實的批判思考與理性抉擇,仍待驗證。
3月
28
2024
換言之,歷史難以被真正地再現,而報告劇的中性狀態(in-between)迫使群讀演員拉開與過往他者記憶的客觀距離,有自覺地以自身生活經驗棱鏡識別、折射劇中人物的生命狀態和理想主義實踐,從回溯當中逼視眼下社會所面臨的危機時刻,在啟示的瞬間將現實中一再丟失的希望重新贖回。
3月
25
2024
知識也是一種權力。對某些政權而言,知識可以是危險的,需要被管制;對某些人民而言,知識會讓自己身陷險境。人們可以藉由獲得知識來改變人生、改變社會;也可以藉由知識展現優越。不過對於看完《白兔紅兔》卻被迫閉嘴的觀眾而言,知識變得無用,在感受到「知情」所帶來的權力的同時,卻也無法藉由說出「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來彰顯特權。
3月
22
2024
誠然,故事的熟悉感加上網路作梗的堆疊,讓觀者對演出內容多少還能掌握劇情所傳達的內涵,無論是回應先前的教育宣導或是反映當今的網路亂象,背後所蘊含的社會教化意味仍顯得相當濃厚,勸世的目的不難體會。但既是標榜「音樂劇」作品,則做為主要架構的音樂旋律、唱曲歌詞、肢體節奏,則必須面對最殘酷的演出考驗。細數曲目表中包含序曲、終曲及中間串聯等洋洋灑灑總共多達十五個曲目,音樂唱段的編創可說具足了滿滿的誠意。
3月
13
2024
從四季風土節氣發動的表演文本,進入了童年的回憶,收尾落在劇中主人翁有感成長敘事的疑惑與追求:「什麼樣的果子才是最好的果子?」「妳就是妳自己。」「我就是我自己?這樣就可以去冒險了嗎?」雖然,這樣的感悟,帶著正向的能量、溫暖的鼓勵,不過,前半場所展開的土地連結或家族回憶,予人期望更多的開展,到此戛然中斷,讓人若有所失。抑或是換個角度解讀,從家族淵源到個人成長,恰足以引動聯想人生的終極問題:我們從哪裡來?往哪裡去?我們是誰?因此,即使觀賞結束的時候,我們是無法知道真正答案的,一如生命的腳本總是無法預知未來禍福,必須自行邁開腳步前進,才能揭曉謎底吧。
3月
05
2024
導演的場面調度,展現對文本的極大尊重與自我節制,以簡潔的手法,讓演員的身體與聲音在幾乎空無一物(除了必要的桌椅和視覺焦點的紙捲),但有強烈設計感的劇場空間中,自然而平靜地流動,有效地發揮文字內涵的戲劇性與抒情性(lyricism),貼切呼應作品主題。自屋頂平滑地斜掛而下,位在舞台中心的特殊材質「泰維克」紙捲,雖是舞台視覺焦點,但並不會轉移或妨礙我們的觀看、聆聽,而更像是舞台上的第N個角色(文學作家、Bella的一夜情對象),與戲劇文本平行互文的其他文本(創意寫作課程指定閱讀),或者角色生命情境的隱喻(Bella自殺的嘗試),最終更成為角色個人生命的寄託:Bella的最後一段獨白,全場靜默無聲,以投影呈現在紙捲上,我們彷彿隨著她的引領,翻著書頁,讀著她為Christopher寫下的悼詞,沉靜地聆聽著她——或許還有我們自己——內在的聲音。
3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