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雜的漫遊《不知邊際、不知所謂事件》
8月
16
2022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156次瀏覽

張峰瑋(劇場工作者)


陳以文以其一貫清晰、穩重、富有抑揚頓挫、適當語速與停頓的口條,在鬼丘鬼鏟《不知邊際、不知所謂事件》中飾演舞台上唯一的表演者「講演者」,演出全長75分鐘,除了天幕投影以及發生在觀眾席的群眾表演之外,都是陳以文「獨角戲」的時間,然而我們看見這個講演者並不是典型的角色,正如其名「講演者」,其以中立客觀的角度講述連串話語,類似旁白,然而這些篇幅遼闊的話語卻往往讓人摸不著頭緒,即使陳以文的聲音讓人感到可靠,這些通篇漫談的內容卻讓人不安與困惑。

也正如劇名「不知邊際、不知所謂事件」,觀者從一開始試圖理解講演者所述説的詞意與故事之脈絡,到發掘線索稀薄得不易連接、詞意也因而不易理解,再發現講演與投影隱約交互映照,且整體故事可拆成多個獨立段落而非一脈相承,之後經歷了發生在觀眾席的群眾事件,再回到講演與投影的關係,直至劇終時,這些獨立而以多種媒材紛陳的事件片段,卻又像是構成了一體,全劇成為一個類似當代世界縮影的展演。

「不知邊際」的除了事件橫跨漫遊,演出形式亦多元多彩。演出首先跳脫常見的表演方式、以既旁觀卻又第一人稱敘事的講演者展開,接著加入影像,觀者於是從單調(非貶義)的現場單人講演,轉而看見豐富、喧嘩、時而詭異的內容,接著表演拓展到觀眾席,舞台的邊際於焉消失,群眾演員以風格服飾遊走、扭打、奔跑、跳躍、昏厥,燈光設計亦相較於台上簡單的打亮,在觀眾席展現複雜的畫面呈現,爆閃、電腦燈、雷射與鏡片調度,台口吊桿邊的兩串PAR尤其令人印象深刻;這種在「劇情」上(姑且還是將演出內容稱為劇情)與形式上的「漫出」,如同一場思維上複雜的漫遊,呈現出彷彿親眼見證整個蝴蝶效應般令人震撼的感受。

「不知所謂」則像是一個叩問。演出中縱有感到晦澀的時候,有時候也會擔心這麼失脈絡的台詞就算是陳以文也難保不會卡詞吧(所幸安全下莊),然而單就感受與符號而言卻是清晰的,這個世界發生之事總有怪誕,總有難以解釋的情況,此作所要帶給觀眾的也許便是一種這樣的集體幻象,如同鬼丘鬼鏟的另一個作品《近古代臨摹》,這次以劇場為媒介,透過各種手段使觀眾再臨現場,而這些現場都是突如其來,帶著古怪,乍看滿頭問號,看著看著卻又好像懂了什麼(即使有時候也覺得我到底看了什麼),整體觀看像是一個猜謎的過程,也令人思考所謂「所謂」也許就是個假議題,如果世界就是不知所謂的,那這個作品所要傳達的不知所謂,也就有其所謂。

演出中事件隨機陳列,不交代前因後果直指核心,看起來隨興所至,卻不讓人感到隨便,其關注議題,卻不讓人覺得無病呻吟,甚至能在其中看見一些真誠,也感到信服。在當代浪潮下,一場表演是否成立或許早已不是問題,有感無感亦各異其趣,此作具有高實驗性,再次探尋表演的一種可能,我是覺得相當不錯。

《不知邊際、不知所謂事件》

演出|鬼丘鬼鏟
時間|2022/08/05 19:30
地點|中山堂中正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從前我們對「權力中心的監控」處處防備,現在我們對「過剩的潛藏危機」已經無力付出更多的關心。然而,觀眾越不參與,卻更印證了冷眼旁觀的集體冷暴力。(謝鎮逸)
8月
23
2022
老實說,我也對這場藝術事件百感交集,一方面我欣賞創作者的聰明巧思,另一方面對作品的完成度感到愕然,似乎有太多想說的想法,卻仍找不到恰好的詞語,或是某個能接起事物的影格。(洪郁媗)
8月
16
2022
小鎮日落時分,圍繞著一座被各種物料折疊過的山,兩位樂手從敲奏大鼓到鳴擊不同刻紋的磁磚。楊祖垚的《索弗洛尼亞素描》取材伊塔羅・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看不見的城市》中兩個半邊的城市,陳省聿則透過三頻道銀幕,回應與主旨有所呼應的自然/城市景觀——既是生機勃勃又是死氣沉沉,有的建設有的是毀壞,或是永恆塵埃落定或是隨時連根拔起。太陽墜下的最後一刻,倆人在大鼓上好不容易堆疊建立起聳高的積木,下一秒卻又在黑暗吞噬前被轟然推到落地。
3月
21
2025
看來《罪與罰》的文學身影在《內在的聲音》處處留跡,是後者在超驗上的對位法,包括神之有無,但我並不認為「界址創作」對imagine的懸欠得全然求助於文本探討或詮釋,反而這個字義的物質性才是,攸關如何將劇本的文字轉化劇場的重要「引子」(primer),因為幾乎所有的物質都跟它發生聯繫
3月
16
2025
源自於同樣的「àn身體」,以丹田為家的發力方式,劉俊德和劉昀卻展現了完全不同的動態感與協調性。這就更清楚說明林宜瑾長期鑽研的「àn身體」,實為原則性身體、是可以由舞者各自體現的概念性身體,但她並不企圖將此身體觀以「形」收束,像過去雲門的太極導引形象,或是無垢的躬身緩行。
3月
07
2025
「追求不一樣」是歷史上開設替代空間很典型的動機。然而,從數年來藝文體制大量吸納了替代空間、實驗劇場等美學與成果經驗下,不可否認地說,現今成立「不一樣的空間」也是青年創作者面對「如何接軌體制生存?」的類似選擇。因此「不再是我所熟悉」所變化的不見得是城市,也是時代青年自身。而「替代」在此亦是對自我匱乏的補充,如同跨領域是對領域單一化的補充。
11月
27
2024
在東亞的表演藝術生態中,製作人或策展人社群網絡有一個實質上的重要性,那就是:在各國經濟結構、文化政策、補助系統到機構場館往往體質與架構迥異的情況下,跨國計畫常無法──例如,像西歐那樣──純粹透過組織面來推動。無論是評估計畫可行性,還是要克服合作過程的潛在風險與障礙,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信任都是極為重要的基礎。因此,「在亞洲內部理解亞洲」也包括認識彼此的能與不能。
11月
20
2024
本文將主要聚焦於策展人鄧富權任期前三年,在由公立劇院、機構主導的城市藝術節之「策展」可能形塑什麼?又究竟「策了什麼」?而「策展」又如何「製作」節目作為討論主軸,並嘗試推想我們可能期待或需要什麼樣的城市藝術節。由於我在上述期間曾多次以不同身份參與藝術節,請將本文視為介於藝術節觀眾、參與藝術家(團隊)、觀察者等多重身份交叉田野的書寫。
11月
15
2024
《熊下山》及《Hmici Kari》為阿改及山東野合作的部落走讀結合餐桌劇場的系列展演活動。阿改協助調度部落文史及人際關係的資源,如商借場地、遊客接駁 ……,我們則專注於劇本撰寫、排演、劇場技術與設計。在基礎條件的限制下,即使盼望搭配華麗的燈光或絢爛的配樂,現實中卻得層層考量,比如是否要借電還是自備發電機,、某段音量過於龐大,會不會干擾到鄰居或讓小狗咆嘯等。看似簡單的行政工作,需要耗損相當的溝通工程,人際關係的稠密程度比蜂蜜還黏,比樟樹燒出的煙霧還猛烈,團隊成員總得細細梳理,說話再說話、確認再確認。
8月
23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