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maq‧烏瑪》是編舞者巴魯‧瑪迪霖2013年的舊作;此番演出,只更動了其中一名舞者。「Umaq」是排灣族母語,意指家屋。巴魯‧瑪迪霖言簡意賅地想在這齣舞作中,連結傳統排灣文化裡空間意識與身體意識的相互關係。
巴魯‧瑪迪霖在近年來幾乎維持每年均有一到二齣的新作裡,對排灣傳統肢體的新詮,一直是饒富趣味而且令人眼睛一亮的。在《Umaq‧烏瑪》中,這樣的篇章依舊存在,編舞者在舞作裡放入了很多對排灣傳統肢體內容的擬真(simulation),讓舞台上的演出與存在想像中的排灣傳統文化形成一個透鏡關係。觀者在台下透過對舞作的觀賞,對排灣文化產生或為想像或為記憶的成像連結。
雖然在演前的導聆與演後的分享裡,演出單位都不斷強調講解家屋、百步蛇、陶壺、檳榔、羽毛等這些符號在排灣文化中的象徵意義,但其實是在舞作中無處不在的「擬真」,我們才如臨其境地呼吸到了作者記憶中的「排灣生活」裡的許多細節,如傳統家屋中天窗結構引進的頂光對生活氛圍的主宰性地位,再如傳統排灣人際關係中,綿密的肢體碰觸與身體在狹窄的室內空間裡所能觸發及制約的認同情感的質地,都是對我們習以為常的「人」的日常存在樣態的尖銳新切面。舞作中對死者/死亡的演繹,更是拉扯著異文化觀看者的神經,漢文化中對死者根深蒂固的「敬而遠之」的態度,在面對排灣屈肢室內葬死生同室的家居空間秩序時,有一種生死界線重劃的感受。
觀看《Umaq‧烏瑪》的感受,有如在一部編輯意識型態過時,操著教條式口吻的排灣文化基本教材中讀到燦如珠玉的藝術篇章,令人又驚喜又錯亂。當代原住民藝術的身分身體辯證,一直困擾所有的創作者,彷彿必須先求「文以載道」地先重述傳統文化的大架構,先有基本名詞釋疑,方能進入藝術聆賞的空間。演出團體蒂摩爾古薪舞集在對自己的介紹頁裡有著「排灣族哲學思維 × 排灣族肢體美學」的論述,然而這不過是個以專業編舞家與專業舞者所組成的演出團體,以舞作在感官的層次裡如實地臨現排灣族的生存記憶已能讓人凜然,已能收服很多挑剔的觀賞者,何苦又畫蛇添足地夾纏這種自己都莫名所以的文化論述。
《Umaq‧烏瑪》
演出|蒂摩爾古薪舞集
時間|2014/11/01 19:30
地點|台北市水源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