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劇院翻找意識的小碎片——歌劇院駐館藝術家周曼農《偵探學》
8月
10
2022
偵探學(臺中國家歌劇院提供/攝影林峻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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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孟凱


劇場空間是最大的表演者

周曼農在《偵探學》的創作自述中提到,在這部作品裡「作為『偵探機器』的劇場,劇場本身就是最大的表演者」【1】。《偵探學》實踐這句話的作法,是運用許多大型的升降機具、投影設備,以一種異於尋常的極近距離與觀眾互相交流、試探。

甫從歌劇院地下卸貨層碼頭走進劇場,觀眾便從大劇院的升降舞台攀升近三層樓,在煙霧和警戒燈光的包圍下,被這個巨大的表演機械吞噬。《偵探學》極其所能地在歌劇院的偌大空間置入一個又一個場景,藉著舞臺燈光、表演者提供的線索,帶領觀眾在晦暗而寬廣的劇院建築中迷走、夢遊。觀眾猶如一隻隻迷路的蟲子,鑽進齒輪和螺絲的間隙。

其中除了充斥劇場角落的大型裝置和極小限度的真人表演,新媒體藝術家張暉明所設計的微型雕塑和衍生影像無疑是《偵探學》文本密度最高的部分。觀眾在或大或小、寫實或奇幻的場景中凝視這些無名的遺留物,觀看客觀線索的同時似乎也在閱讀偵探留下的意識碎片,有一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趣味。


偵探學(臺中國家歌劇院提供/攝影林峻永)


感知線索是最小的對話

但這同時是《偵探學》最讓我感到困惑的地方,在九彎十拐的路途最後,《偵探學》卻選擇要觀眾在空曠無際的劇場反覆注視這些微縮景物的畫面和細節。即便這些動力機械、投影升降如何花招盡出,劇場似乎只是為《偵探學》的這些影像和物件提供一個投射的平面,看似不斷變換、實則一再重複。

在這七十分鐘裏,對我而言最能回應周曼農「劇場本身就是最大的表演者」之理念的段落,應當是第五幕的「無之間」。柱型反響板兩兩背對,在中央括出的空間中擺進喇叭裝置和一盞燈泡,讓反響版成為一個高聳的音響裝置。反響板原本是用以優化古典樂節目的音響,是一個基本只為音樂會服務的舞台配備。這個段落對反響板的拆解和運用,讓這段以聲音呈現為主的段落與劇場本身的空間、設備,產生真正有機的對話,是《偵探學》讓我最為驚豔的一幕。


偵探學(臺中國家歌劇院提供/攝影林峻永)

即便我對於《偵探學》的最終呈現仍抱有些許疑慮和失落,《偵探學》無疑打造出了一種別具風格的劇場體驗,觀眾在處身作品之內、四處遊走的過程中確實打開了各種不同觀看劇場的視角。而這個自主運轉的「偵探機器」倘若還有重啟運轉的一日,希望那時藝術家能不只是在劇場建築「塞」進某樣東西,而是能讓這個機械巨人得以揮灑盡興、暢所欲言。

編按:

1、2022夏日放/FUN時光—歌劇院駐館藝術家周曼農《偵探學》節目單,頁3。

《偵探學》

演出|周曼農(概念暨編導)
時間|2022/08/05 20:00
地點|臺中國家歌劇院大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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