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編經典劇作,始終有兩種力量在拉扯,一是原著所置於之時空及精神,二是與當代觀眾的溝通;最理想的狀況,是創作者能夠帶著原劇本,穿越時間空間,成功轉換為屬於當代的新文本,即使只是取其部分意象,或者提出延伸甚至根本相反之意見;而比較遺憾的作法,就只是將原著當成表面符號,完全無法與之對話,甚至更糟糕的是由誤讀之下產生的誤解。日前在牯嶺街小劇場上演的「希臘悲劇創新」跨國製作系列,由身體氣象館與法國祕密集社劇團聯合製作、演出的《又一個,米蒂亞》,就讓筆者有比較屬於後者的感受。
《又一個,米蒂亞》中的米蒂亞,跟希臘悲劇中的米蒂亞關係不大,編導將米蒂亞脫離故事脈絡,獨立成為一個敢愛敢恨的女人,於是在象徵現代公寓的舞台上,名叫米蒂亞的女人跟情人傑森,循著原故事的大意,展開了兩人關係的對話。比較特別的是,由台法跨國合作的形式,導演安排了兩對米蒂亞和傑森(法國米蒂亞加臺灣傑森、臺灣米蒂亞加法國傑森),原本以為這種跨文化的企圖,或許是要討論兩種文化中的(敢愛敢恨)女性,結果導演似乎還是以自我為中心,臺灣米蒂亞只淪為法國米蒂亞的翻譯,法文說一次、中文說一次(如此反覆,非常疲勞),並且在表演方面,這種翻譯也不甚精確(臺灣演員多了些誇張),另一組情侶的關係更是模糊,總之,這樣的安排僅僅只具有功能性而已。
而在故事的展開部分,導演似乎對於語言的空間性無能為力,只能將語言平鋪直述,四人的語言對位關係可以產生之並置、交錯之聲響可能性缺乏,而兩個傑森的現場演奏音樂(電吉他與爵士鼓),只有串場功能,看不出必要性。空間中的身體處理更是單一,常常只見演員直挺挺站立說話,語言的情緒在演員身體裡不知所措(另一個原因是,這些情緒都是假的),而演員缺乏邏輯的走位,也看不出導演到底想如何說這個故事?只好猛放煙霧,讓空間稍微不致太無聊。而故事的高潮應該是殺自己的孩子,結果竟然是米蒂亞拿一個可愛布玩偶,按在很淺的水池中,實在非常地輕佻。
《又一個,米蒂亞》構想立意甚佳,但是還是得回到原來劇本找回精神,米蒂亞由愛生恨,不能光用男人喜歡外遇來解釋,原劇本的外在力量,軍事的、政治的、家族的、命運的…如此種種,讓米蒂亞耗盡全部法力,最後情人卻仍然移情別戀(原因當然不止是被美色迷惑),使其想盡辦法來報復,其中不乏具有當代性的轉換場景,甚至今日更為殘酷血腥,而這也是這個劇本,到今日仍然大受歡迎,各種版本、改編不斷的原因。很可惜,法國祕密集社劇團導演號稱從2007年開始構想,此次台北是同一文本的第九個版本,而最後呈現出這樣的內容,真的只能說是差強人意。
《又一個,米蒂亞》
演出|法國祕密集社劇團
時間|2013/09/14 14:30
地點|台北牯嶺街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