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的後西遊時代《西哈遊記-魔二代再起》
9月
16
2019
西哈遊記-魔二代再起(耳東劇團提供/攝影李欣哲、陳九旭)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2496次瀏覽
林恕全(世新大學中國文學系兼任講師)

不知道第幾次接觸以《西遊記》為藍本的改編作品了,進劇場之前,多少還是有點猶疑。囉嗦的唐三藏、撒潑的孫行者、只會說「大師兄救命」的豬悟能、存在感薄弱的沙僧,這四個既定的人物形象難以翻動,導致不管哪一版影視劇翻拍重演,能開創的成果皆十分有限。林奕華於2007年導演的《西遊記-What is fantasy?》,結合現代時裝時事,演的不是取經降魔這些老哏,比降魔更重要的,是叩問人性,調伏人心。劇中四大段落 「人人都愛豬八戒」、「人人都怕孫悟空」、「人人都恨唐三藏」和「人人都看不見沙悟淨」,一方面回歸西遊文本,另一方面又開展出時代意義,是舞台劇改編西遊的作品當中,極為成功的例子。但那倏忽也是十多年前的戲了。

文學作品的改編與重製,向來是影視及劇場的難題,西遊被改編的次數太過頻繁,更是難中之難,如何在文本的舊脈絡裡翻出新意,或賦予時代意義,或闡發創作動機,這九九八十一難不斷考驗後面的來者,而來者卻又總是具備無可限量的勇氣,前仆後繼地改編西遊。而《西哈遊記》就是在這樣的勇氣當中誕生。庾澄慶(飾孫悟空)完成大部分的劇中歌曲,配合蕭敬騰(飾火孩兒)獨特高亢的嗓音,二位主演即是這部作品的靈魂,也吸引廣大觀眾包括我入場。兩位主演的劇場經驗雖然不多,而歌曲完整度與情感收放,還算中規中矩,每個角色的功能都無可取代,天堂大歌廳【1】其實沒有冗員。蕭敬騰飾演的火孩兒,玩心特重,與魔二代的互動很有看點,較之他先前的許多戲劇演出更為自然,清瘦的形象與沙啞聲線,意外地很有反派感。

主演群在唱歌時的舞台動作似乎還能有更多進步的空間,如果能配合舞蹈與走位,不致讓專業舞群看起來這麼局外,整體畫面會更加生動,主配角的關係也能夠更為融洽。相對於魔二代五人一組的合唱與共舞,取經四人眾的唱段都是偏向獨立作業,合聲對唱的部分偏少,藉此也烘托出致力團結魔二代的火孩兒,似乎比目空一切的孫悟空還來得有人性。【2】

然而,兩小時多的嘻笑怒罵,間或有些場次演員也不小心笑場,笑鬧基調從劇作名稱到演員謝幕一以貫之,對正劇來說,開場時調侃觀世音的名字這段笑點,雖然能有些許共鳴,但那僅是為了笑鬧而設計,反而有些拖沓;錄用盛竹如慢條斯理的聲音,配合投影扮演如來,即假即真雖然笑料無窮,但這個人物的出現於前無端,於後無著,後半場才突然加入天堂議事的行列,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

喜劇難寫,另一個值得碎嘴的小毛病,就是台灣喜劇常常演到一個階段,就一定要來場比賽,用比賽化解人物之間的衝突矛盾,很偷懶的劇本寫法。天堂大歌廳的衝突,最後是以歌唱比賽解決的,嚴格來說不能算是《西哈遊記》的缺點,這是台式喜劇的窠臼,也是創作人集體的噩夢。比較可幸的是,比賽的結果經過計算,象徵搖滾精神的金箍棒麥克風,由庾澄慶傳承給了蕭敬騰,庾澄慶作為整齣劇的發想人原著劇本兼樂壇前輩,這個四天六場的交棒儀式,足堪為樂壇美事佳話一則。

《西遊記》的續作與改編不輟,傳播最廣也最久的應該是周星馳演出的電影《大話西遊》系列,時空跳躍到取經的五百年前,只是時而笑鬧、忽又正經的節奏,把電影劇情弄得有點支離破碎。同為喜劇的劇場作品《西哈遊記》談的則是取經後的一百年,一如明代《後西遊記》的格局【3】,持續為後西遊時代提供新的觀點與笑料,試圖替人物增筆的野心,是這些續作值得一再玩味的特點。家喻戶曉的神魔大戰,透過形象鮮明的人物,開展出一趟民俗信仰文化繽紛璀璨的冒險之旅,無論在哪一種藝術類別中,《西遊記》的故事都會被不斷改寫翻拍重製,而後西遊時代也註定會延續下去。

註釋

1、「故事設定在唐僧師徒取經後千年的故事,玉帝和觀世音成立了天堂大歌廳,孫悟空從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齊天大聖變『歌王』,用全新創作大戰對頭魔二代火孩兒的精彩故事。」,https://www.taiwannews.com.tw/ch/news/3713105,台灣英文新聞,劉怡均報導。

2、領銜主演:庾澄慶、蕭敬騰、馬念先、姚小民、劉艾立;主演代排演員:崔台鎬、鮑奕安、賴盈螢;聯合主演:呂曼茵、吳世偉、廖原慶、蔡邵桓、林玟圻、柯辰穎、賴玟君。名單請見《西哈遊記》於國家兩廳院售票頁面:https://reurl.cc/Va3aW5

3、《後西遊記》,作者不詳,與《續西遊記》、《西遊補》合稱《西遊記》三大續書。

《西哈遊記-魔二代再起》

演出|為所欲為音樂文化事業有限公司、耳東劇團
時間|2019/09/06 19:30
地點|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歌劇院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正因橫跨十年的時間距離,使這次重演成為一次帶有回溯與再感受性質的觀看經驗。從戶外野臺轉進劇院鏡框,《釧兒》所面臨的,已不只是形式更新的問題,而是如何在被收束的場域中,重新喚回原本屬於角色間的情感動能。
12月
10
2025
正因為如此的劇情安排,讓整齣劇有喜有悲卻不脫離白色恐怖時期的主題,使得觀眾時而笑時而哭,反覆在情緒中做轉換,不因為議題本質的關係而限制整體劇情氛圍的營造。
12月
10
2025
貓仔反對藝術淪為政治宣傳,但有趣的是,《父親母親》本身即是一部以「尋父=認同=自由」為軸心、服務於特定進步價值的作品。其與米粉所反對的政治宣傳,差別在於前者服務於威權,而後者服務於當代體制肯認的進步價值。
12月
09
2025
四位表演者以自身為起點,卻不斷透過身體向觀眾說明:台上的身體永遠不是單獨存在的。它由觀看、記憶、他者、文本、甚至自我凝視所共同牽引;在觀演之間的注視折衝裡,在表演者與自身的內部凝望中,一種不斷增殖的身體於是被生成。
12月
06
2025
那麼,《月海書》不只是特定個人對於說故事的執著,對戲偶意象或不插電聲響的欲求,更是在沒有確切語言結構與意義框架可供遵循的物件劇場裡,如何憑藉各種質地的聲音想像挖掘和感受故事的努力。
12月
03
2025
《蝶變纏身》,提出劇場作為思辯入徑與方法,回到「人是病毒」或者「病毒是人」的終極挑戰中,當然是其來有自的;理由僅僅在於:觀眾內在殷切著這樣一道思索戲劇之於現實的光!
12月
01
2025
在當今世界,詮釋《馬克白》的作品難以計數,王墨林執導的《祭典・馬克白》倒是給出一個意外:無政府主義的訴求,在劇中脫自白大鉉之口。對於這個宣告,有關注他劇場實踐的人並不生疏,特別是他近年來關切日治時期的台灣思潮
11月
28
2025
《我,有一個問題?》的創作便是依循在這種心理機制下,試圖讓每個行動能夠在已知的日常與未知的奇異間,為觀眾創造一個不以結論為導向、保持可能性與可感知的世界。
11月
27
2025
儘管切入的方式不一樣,薛美華和鄭嘉音不約而同地從自身狀態出發,透過藝術創作,直視不再美麗的身體與生命狀態,在時序與創作上都經過時間淘洗,進入(創作者)的中老年,展現了長久與物件工作的從容與餘裕。她們享受時間、面對材質、創造空間、看見自身的狀態,然後融合彼此成物。
11月
26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