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在嬰孩面前拿起某物擺弄,也許再加上言語或者隨意哼唱,即於嬰孩面前透過「場面調度」(mise en scène),訴說「劇場語言」(langage théâtral),尚未了解語言(langue)的嬰孩,即能感知「某種」訊息或情感的傳遞產生,人類最純粹的人性反應。當我們漸漸長大,透過語言、家庭、社會、政治的教育,我們得了知識,開始用已安排好的規則方式去溝通,我們的確可以傳遞內在的訊息於外在世界,但外在世界卻也同時入侵了我們的內在宇宙,於是我們所謂的成長,變成了假象知識中的無知,為了揭穿這假象,我們只好走進劇場,再經由場面調度建構的幻覺之窗走進實名真實。
於是,我們思考用什麼樣的原素去建構這場面調度,飛人集社劇團,取其諧音「非人=偶」,作品主要使用「偶/物件」做為主要創作元素,嘗試混合複合媒材做為敘事(場面調度)形式,讓我們能回到嬰孩般的奇異幻境,以物件=話言元素於空間中組織了語法,建構能指與所指的符號,「動作」運動傳遞情節故事,令觀眾除了以語言(理性)得知訊息,更以直覺(感性)感覺物件的變化牽動用心反應,這也是物件劇場有趣之處。
《消失─神木下的夢》是該團「一睡一醒之間」系列的三部曲,也是最終曲,此劇主要談到了「死亡消失」之議題,該團於介紹中標示「小孩也可以看系列」,這樣的加註引起筆者於不同面向解讀:社會之中對「死亡消失」的看法雖然是大人的議題,但「小孩也可以看」;或是,此次創作是要給大人看,但「小孩也可以看」;也可能是,我們的創作主要「小孩也可以看」,大人就一起跟著來看。總之,無論該團是怎麼樣的考量加註此句,筆者都認為於社會的「約定俗成」(Convention)之中,某些議題的確定有分級之必要,一般人認定「偶」是給小孩看的,然而討論的議題是「大人」的,但「小孩也可以看」。總之,一切都歸於「人」環繞著,因此加註這樣的解釋,也令人覺得玩味。
劇中訴說了一對姐弟帶著強烈的思念,為了找回死去的母親於樹洞裡經歷了一場冒險故事,以不同的物件(人、平面畫、光影、面具、具形),化成各式的「偶」於場面中調度,與各機關相扣於空間而成的劇場語言,化為多元的詩意訊息傳達觀眾。簡單的劇情,將焦點集中於場中物件的相互對話(非語言性質或語言僅是非可見之物件元素)傳遞故事的情節,若觀眾並未將自身於「大人」自覺中放空,也許無法享受物件=偶=演員=生命這樣過程的劇場幻覺之中。
整體演出中,物件的運動是由人而主控,雖然生命於人與偶之間活出新的主體「人─偶」,只是在語言(langue)上太多的「人性」加入,演員太刻意地以人性寫實方式去模傲偶該有的角色說話方式(小孩子的腔調),讓偶的多元性意象幻想作用,又重新令觀眾於某種程度上框限於現實。雖然觀眾因此可以依現實生活感覺一切的協和性,但也削弱了可有的幻覺想像。
不可否認,也許是現實考量之下,此劇整體演出製作仍是針對小孩子的安排,社會之中尚未有如克雷依思特(Kleist)與克雷格(Craig)這樣的兩位觀眾,能對於偶的表現能有細膩感受與感動,並希望能以偶取代人於劇場演出。然而,飛人集社以物件為偶的創造性,使「偶戲」更多的可能性,令人期待日後更多元的「非人」表演元素能因此產生。
《消失─神木下的夢》
演出|飛人集社劇團
時間|2014/04/26 11:00
地點|宜蘭演藝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