滯留島舞蹈劇場的《魚貫職態》雖是改編自藝術總監張忠安於2013年的舊作《玻璃屋》,然而相較之下,新作與原作的面貌全然不同,格局的鋪陳也更加銳利;而曾經在「2014 身體密碼Ⅱ‧跨域舞展─行動數據」中,展演過的《A Walk of Life》,巧妝後隱藏在新作中,由成熟的舞者們主演重要角色,既跳脫先前由年輕舞者展演時產生的突兀畫面,也更能以適切的態勢呈現當今社會的寫實面,尤其是青壯人才對其職場的無奈、無感與無望。
當左下舞台的聚光燈漸亮,在燈下的方士允活像隻軟骨魚般延展四肢,也彷彿啟動浮游物般的體勢,闊步游移於下舞台的橫向面。他的滑溜靈巧似乎要傳達的寓意多層,既像在暗諷職場生態中,令人損氣折骨的責任制壓力,也像是將「為五斗米折腰」的俗諺予以鮮明的具象化,又像是暗示職場老手的身段圓滑軟Q。
過不久,打扮像凍齡高階主管的葉麗娟帶著薄刺般的笑聲進入場內,繞行於放置在左斜上方的辦公桌,被她掌控的辦公桌側面則投射了水族箱的魚群影像,彷彿一群被她宰制的下屬。她的芭蕾伶娜身體縱使進入了當代舞蹈的場域,其長年奠基的芭蕾訓練仍無時不放射於舉手投足間,既大氣也拘謹,烘襯了她與其他舞者的迥異之處,令人不油然的想起梅莉史翠普在《穿著Prada的惡魔》中扮演的狠角色,優雅而高傲。
此時在右上舞台的一角,數位舞者被圍在狹小的微透明框架中,在弱光的投射下,他們的影像若隱若現的像是擠在水缸中的魚群。他們的光影與辦公桌的魚群影像起了相互映照的作用。在他們走出框架後,雖然有了團體的動作與隊形變化或個人的小突圍舉動,但仍像是漫無目的在水箱中游動的魚群般,日復一日的過著相同的生活,在他們的背後則是一幅辦公室圖像。
這群舞者中,包括年輕舞者沈佳縈、黃淑琴、翁靜吟及程馨慧等人,以及學生舞者阮怡蓁、甘人云和吳毓豪,他們就像大魚帶小魚般的共舞。其中的甘人云和吳毓豪則是在8月底於「2014 身體密碼Ⅱ‧跨域舞展─行動數據」中,參加過《A Walk of Life》的舞者,雖然僅隔數月,但這次卻不再如當時的青澀,也顯現了未來可期的潛力。
接著,舞者們從麻木茫然進入歇斯底里的狀態時,辦公室中常聽到的怨言也不斷的複誦著,包括工作態度、外型、應對方式等。這些重複的話語,應該也是象徵在工作中,不斷重複且一成不變的相同動作、對話內容或是行事步驟。簡單的話語中,也刻劃了職場上的性別刻板印象,諸如對女性的穿著與髮型的批評。
當他們兩人一組在四個定點呈現各自角力的態勢時,儼然是職場上的捉對競爭或爾虞我詐的隱喻;而當舞者們開始踏步走之後,機械性的行為模式更加強調身體的被動性凌駕於主動性之上。雖然他們一度試圖反抗,甚至出現「地方包圍中央」的態勢圍繞著葉麗娟,但終究棄守。
以上各段的鋪陳都有著相當清晰的脈絡可依循,但接下來的吊鋼索段落卻是難以解讀,也較難掌握葉麗娟、方士允和其他舞者在中後段的互動表現;或可說他們都陷入不可言喻的含混狀態,身體意向性的抽象活動對其身處的具體環境的直接反應,使其身心不合一的分離狀態持續蔓延,直到最後的光影將他們集體吞滅。
滯留島舞蹈劇場自2012年創團以來,張忠安的作品總是以探討人與社會的諸多現象為題,從草創初期克難演出的《天堂門鎖》到稍有資源支撐的《魚貫職態》,總算看到在編創、舞者、行政及技術上較為完整的製作。或許在資源有限之下,多媒體的應用在《魚貫職態》中不是太「招搖」,也還好聲光影像只是點到為止,或可說使用得恰到好處,使得「舞蹈」的主體性得以彰顯,而不至於讓炫麗的五光十色反客為主。
此刻,張忠安可說在南台灣的舞蹈界畫下自己的一席之地,接下來期許他能帶團揮軍北上,讓其他地域的觀眾用銳利的眼光判讀他的作品。
《魚貫職態》
演出|滯留島舞蹈劇場
時間|2014/12/21 14:30
地點|衛武營藝術文化中心281展演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