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何學中,四邊形係指有四條邊和四個頂點的多邊形,其內角和為360度。《4》 僅使用四位舞者,並將舞者限於四邊形中,在隊形裡的限制,我們卻能清楚看見舞者身體的轉變軌跡。
極淨明亮的舞台,搭配舞者上身的灰衣與下身的黑褲,形成強烈對比。舞者上身動作輕柔,如落葉在微風徐徐飄揚,以畫圓的方式從脊椎開始帶動至四肢微小關節,灰色不規則上衣也隨著舞者身體飄蕩,但舞台上的空氣卻凝結成霜的依附在舞者獨露出的右手臂上,形成兩極的剛與柔。而舞者下盤則是屹立不搖穩紮穩打,整場的行徑路線行雲流水,可以看出舞者並未因強壯扎根的下盤而阻撓,反之如在冰上滑冰似的,在白色舞台刻上條條細紋,依然保持著四邊形的流線動向。四人精力、速度、呼吸皆為一致,其內角和能保持為完整的四邊形準則,舞者如同緩緩滑行的懸浮粒子在大雪中蕩漾。
搭配沒有太多的調性起承的音樂,顯微鏡下才看得見舞者的細微質量,漂浮在沒有調味的開水中,輕飄但卻不失下沉的重量。有時舞者動作與音樂一拍即合,無從得知一拍即合的驚喜是刻意的音樂搭配,還是音樂與舞者在當下偶遇的巧合?四邊形的總和在舞台上看似孤獨,但因為孤獨的總和讓他們相互依偎著,隔著冰冷的空氣擁抱彼此的感傷,即使不能擁有接觸,肢體所建構的點線面依舊相聚了,那是舞者的身體能力扎根且穩固的,總和集結孤單的重量,呈現出了一個孤獨的總和。
作品《8》呈現一橫排平躺的連帶關係,舞者動作本身依舊不相關連,但在路線的行徑卻有著如麥芽糖黏稠牽連。平躺的舞者如何進行水平移動?如何呈現三度空間的限制及突破變化?物理學家認為空間是平坦的,而陶冶打破了平坦的原則,使舞者在平躺的狀態下與三度空間對峙辯論。陶冶派出脊椎來迎戰這項辯論,脊椎安靜出擊,一層層的堆疊、一節節的控制,舞者行徑軌跡從下舞台不急不徐的移動至上舞台,過程中脊椎上下左右的軌跡,連鎖反應的牽動著肩、跨、腳趾、手指,關節夾縫中隱藏的能量便是推進舞者的移動的主動力。移動的路線縱橫交織,呈現了極致網狀的緊密連結,每一個連結都是能量構成,完整的結構將八位舞者緊密的扣合。由於一致性的牽連,每位舞者的專注力及共同性是非常顯著的,活在當下的專注,牽引著觀眾呼吸的節奏。
凡走下必留下痕跡,燈光設計便是如此,燈光打亮在舞者所走過的範圍,舞者們緩緩地從上舞台一節節的回到最初的起點,讓此場辯論大會告一段落,平躺地板的舞者與三度空間是否了解彼此論點?還是只有單方面的為做動作而做?陶冶動作設計不大肆張揚動作外型,將細節藏在魔鬼中,並將最重要的小事用外型限制包覆著,當觀眾發現這違和細膩的組合,必定會在這場辯論會下注,因為這場辯論會的輸贏想必是由陶冶先生獲勝。
《8》的結束讓我期待下一個起點,《9》的編排及設計會是如何?陶冶說,他將會以群魔亂舞不一致性作為創作基底,這使我更期待看見各個舞者的身體細節及結構性。《4》&《8》兩項作品動作的一制性令人驚艷,整齊畫一的動力及動作令人嘖嘖稱奇,然而這也令我不禁反思,碧娜鮑許所說:”I’m not interested in how people move but what moves them.”整個演出過程中,舞者是否還記得動作設計的初衷?還是這樣完全脫離動作出發的動機與情意的舞作,是陶冶刻意與碧娜鮑許背道而馳?
數字系列的作品意義就在於區別打破二元性具象與抽象的兩極思維方式,作品《4》與《8》舞者緊扣彼此關係,在數字間打破規則,四邊形的總和或許孤獨,但數字不再是數字而是肢體所建構的點線面,在此形成了舞者釋放的能量總和。
《4》
演出|陶身體劇場
時間|2016/11/12 19:30
地點|臺中國家歌劇院中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