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的魔力《銀幕之人》
7月
06
2018
銀幕之人(臺北兒藝節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496次瀏覽
吳政翰(2018年度駐站評論人)

來自西班牙的「公仔劇場」(El teatre de L’home DIBUIXAT),曾於2014年的臺北兒童藝術節中演出《石頭人》,以石頭、木盒、舊物等簡單物件,編織了一段豐富的想像世界和充滿驚喜的旅程,其中不乏趣味和詩意。此次再度受邀來臺,帶來了劇目《銀幕之人》(Screen Man),同樣由演員暨操偶師堤安‧鞏巴鄔(Tian Gombau)獨撐全場,內容上融合了對現實的掙扎與對夢想的渴望,手法上結合了人物扮演、現場說書、操偶展演,多媒體投影,自然中可見魔幻,生動活潑,妙趣橫生,一步又一步以不同層次帶領觀眾進入想像又回到現實,可視為科技與藝術結合的絕佳作品。

舞台上一塊大幕,投影出世界的萬物百態,晝夜遞嬗,日月交替,物換星移,劇情就從這世界的一天出發。在這世界建構的過程中,由操偶師飾演的男人現身,以平凡的手勢和動作,搭配高超的投影技術,並藉由人與物、物與影之間靈活、緊密且流暢的互動,不僅彷彿這世間的轉換和流變都掌握在男人的魔法之下,也讓觀者感受到銀幕中的物體栩栩如生。例如,男人從一塊布中生出了花朵,將花朵變成了太陽,充滿著超現實的樂趣和美感;銀幕中忽有飛機出現,以不同速度奔馳、滑翔,甚至逼近男人,男人也順勢閃躲,與飛機隔出了一道安全距離,這些輕巧而簡單的無奇動作,足以讓這虛擬的影像瞬間成真,也給予了觀眾身歷其境的途徑。霎時間,一串的字母從半空中掉落,變成了小鳥,男人接著隔空取物,將銀幕中的小鳥變到了自己的手上,藉由影像、物件、表演的精準結合,打造出了魔幻般的驚喜效果。

鋪陳世界的面貌和邏輯之後,劇情迅速切入了事件的發生。原本一切在男人掌控之中的風景,突然變色,大風吹拂,烏雲密佈,雷電交加,大雨滂沱,淹水至膝,還出現了一道烏雲不斷尾隨。在男人手指一戳之下,宛如洩了氣的氣球般飛走,這小小的衝突於是得到了解決。剛才所殘留的一池水泊,上面乘載著悠游自得的鴨子,也有健康陽光的風帆手,還有全戲的主角男孩「小番茄」——一個被同學嘲笑、被父母斥責而最後勇敢成為自己的小丑。於是,這段中的「水」,不僅可說是劇情承先啟後的橋樑,亦是全戲變幻萬千、流動不已的象徵,更是整齣戲集合了童趣、活力和成長的精神寫照。

在男人的鼓舞之下,男孩小番茄一步步從生活中的「小丑」變成了專業的小丑。男人引導著男孩,以雙手幻化出了一個馬戲團帳篷,男孩嘗試後失敗,失敗後再嘗試。整個過程中,男孩的舉手投足是透過現場操偶來傳達,於是此刻同時結合了科技彩繪和操偶技巧,表演之中蘊含表演,非常多元且多層。不止於此,男人也向男孩說了一個故事,此時的操偶師、引路人轉成了說書人,而聽書人不僅是男孩小番茄,也是台下的大小朋友們,聽著故事中的故事,看著男孩也省思自己。

在這個「故事的故事」裡,講述了男人過去的自己,同時呼應了男孩現在的自己,更將這過去的故事背景連結到現在所發生的場景,交集於一個馬戲團空間內部的場上。在親人和朋友面前,男孩勇敢呈現著小丑表演,在半空中飛來拋去,同時也是偶件在表演。對台下的觀眾來說,不僅是在觀看一場由偶件所進行的虛構的表演,也是在觀賞一場實在的馬戲團表演,實實在在地疊合了扮演與真實。甚至到了最後,在男人引導之下,銀幕中出現了流星,劃過天際,成了一個許願的園地。這園地,是男孩的,也是現場觀眾的,表演的場域就此被拓寬了。觀眾的地位從被動變成主動,從觀賞者變成參與者。

除此之外,全戲基調明亮、活潑,所以音樂色彩豐富且鮮明,多有手風琴為底,從開場呼應背景調性的清脆、輕快,過渡到接近尾聲,加入了法國號等中低音的銅管樂器及三角鐵等輕巧的敲擊聲響,帶出了馬戲團氛圍的歡愉、華麗。另有劇場演員洪健藏,擔任中文說書,除了重述、翻譯操偶師所述的內容之外,還以不同的聲頻、音色來演繹劇中旁人角色如父母、同學的性格和態度,讓人物樣貌立體了起來,也讓全戲的聲音彩度增色不少。

總的來看,《銀幕之人》藉由偶戲、物件、說書等不同層次的敘事形式,把一個簡簡單單的小故事,透過男人與男孩的角色,透過操偶師的指掌之間,讓想像的重量和尋夢的概念皆有了著力點,讓觀眾不論是大人或小孩,都能夠共感同理角色們的逆境、孤獨與勇氣,以及夢想的魔力。

《銀幕之人》

演出|西班牙「公仔劇場」(El teatre de L’home DIBUIXAT)
時間|2018/07/04 14:30
地點|台北水源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正因橫跨十年的時間距離,使這次重演成為一次帶有回溯與再感受性質的觀看經驗。從戶外野臺轉進劇院鏡框,《釧兒》所面臨的,已不只是形式更新的問題,而是如何在被收束的場域中,重新喚回原本屬於角色間的情感動能。
12月
10
2025
正因為如此的劇情安排,讓整齣劇有喜有悲卻不脫離白色恐怖時期的主題,使得觀眾時而笑時而哭,反覆在情緒中做轉換,不因為議題本質的關係而限制整體劇情氛圍的營造。
12月
10
2025
貓仔反對藝術淪為政治宣傳,但有趣的是,《父親母親》本身即是一部以「尋父=認同=自由」為軸心、服務於特定進步價值的作品。其與米粉所反對的政治宣傳,差別在於前者服務於威權,而後者服務於當代體制肯認的進步價值。
12月
09
2025
四位表演者以自身為起點,卻不斷透過身體向觀眾說明:台上的身體永遠不是單獨存在的。它由觀看、記憶、他者、文本、甚至自我凝視所共同牽引;在觀演之間的注視折衝裡,在表演者與自身的內部凝望中,一種不斷增殖的身體於是被生成。
12月
06
2025
那麼,《月海書》不只是特定個人對於說故事的執著,對戲偶意象或不插電聲響的欲求,更是在沒有確切語言結構與意義框架可供遵循的物件劇場裡,如何憑藉各種質地的聲音想像挖掘和感受故事的努力。
12月
03
2025
《蝶變纏身》,提出劇場作為思辯入徑與方法,回到「人是病毒」或者「病毒是人」的終極挑戰中,當然是其來有自的;理由僅僅在於:觀眾內在殷切著這樣一道思索戲劇之於現實的光!
12月
01
2025
在當今世界,詮釋《馬克白》的作品難以計數,王墨林執導的《祭典・馬克白》倒是給出一個意外:無政府主義的訴求,在劇中脫自白大鉉之口。對於這個宣告,有關注他劇場實踐的人並不生疏,特別是他近年來關切日治時期的台灣思潮
11月
28
2025
《我,有一個問題?》的創作便是依循在這種心理機制下,試圖讓每個行動能夠在已知的日常與未知的奇異間,為觀眾創造一個不以結論為導向、保持可能性與可感知的世界。
11月
27
2025
儘管切入的方式不一樣,薛美華和鄭嘉音不約而同地從自身狀態出發,透過藝術創作,直視不再美麗的身體與生命狀態,在時序與創作上都經過時間淘洗,進入(創作者)的中老年,展現了長久與物件工作的從容與餘裕。她們享受時間、面對材質、創造空間、看見自身的狀態,然後融合彼此成物。
11月
26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