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觀看演出之前,一直猜測著這個製作到底葫蘆賣什麼藥?男孩是要跑什麼?跑去哪?追尋什麼?逃避什麼?九十分鐘的演出過後,觀眾與演員共同經歷了一場敘事與人生的闖關交流。人生不像遊戲能夠重玩,現實也不如編劇能夠重寫,這或許是《男孩快跑》所要傳達給觀眾的意念。當然,若是要以兩個字來囊括導演林一泓此次的創作,那肯定是「真/假」了。
整個演出共十場戲,其內容可以大致以「寫不出Running Boy比賽結局的三名劇團成員訴說著小木偶的故事,可卻說不出自己的故事」來看。演員時以敘事的方式演繹《木偶奇遇記》,時而成為類似綜藝節目遊戲的主持人與參賽者,又不時跳脫角色成為原先寫不出劇本的劇團演員。除了頻繁對觀眾做直接互動的觀演關係之外,在各個戲中戲和角色扮演的橋段下,觀眾可以找到相當程度後設戲劇的亮點。而從整個編劇的劇情架構來看,一開始演員穿上運動衣運動鞋,途中遇到種種闖關遊戲,最後回到起點誠實地面對自己,就是在呼應著主要戲中戲《木偶奇遇記》中皮諾丘「居/離/返」意義的文學參照。
「真/假」經常是後設戲劇所要讓觀眾進行思考、辯證的主題,而《男孩快跑》則分成幾個面向加以表現。戲裡的劇團生活是現實與劇場的錯綜,除了兩位演員一個導演一名舞監,還出現了可以即時控制聲光技術或是隨時喊暫停不演的橋段,讓觀眾跳脫劇情,摸不著現在到底是演戲還是現實,要入戲還是不用。中間插入的三場闖關遊戲:跟觀眾比賽唸成語速度、不能說謊的情侶問答、撕去對手背上名牌的遊戲,則是人生與遊戲的角力。而這些都相互指涉著《木偶奇遇記》誠實/謊言以及真人/假人的層面。在編導的構思上,這樣裡應外合的多重包裝著實頗具巧思。然而這樣多重包裝會不會使得觀眾對娛樂的接收大於內涵,或是創作者只想讓觀眾看熱鬧而捨棄更深入著墨男孩被迫必須成長的議題,那可能還有待討論。
從視覺意象來看,三面牆各繪製了不同的樣貌:一路冒險尋找公主的超級瑪莉電玩、如同尋寶地圖般手繪泛黃的站牌地圖表、以及排列成像是視力檢查表的方向箭號。就像是小男孩的成長旅程一般,舞台設計巧妙地利用這三面牆所賦予的符號來建構並解說了這齣戲的宗旨,頗具概念地讓視覺氛圍上充斥著遊戲、尋找、冒險、童趣的元素,在在都暗示觀眾這會是一個屬於男孩們的成長記憶。別出心裁的是,導演特別讓一台攝影機架在觀眾席前拍攝,令色彩繽紛的舞台頓時成為一個攝影棚,呼應劇情內容中所出現的綜藝節目,也同時架設出整個戲「真/假」的創作結構。
很有意思的是,在這看似屬於男孩專利的製作中,導演選擇了白靜宜這位女性演員,她並不屬於那種典型浪漫美少女的形象,甚至或多或少在劇中提及《求證》(Proof)凱薩琳「這是我的筆記本」的感人台詞時還自我嘲弄一番。讓人理解到,導演所選擇的早已不是看似真實的性別形象,或許反而是潛藏在外貌之下調皮小男孩的內心形象。這齣戲產生精準的喜劇節奏,便是由於三位演員在表演的過程與轉換之中,呈現那種如同小男孩玩樂的、隨興的、無須負責的表演形象,賦予了這齣戲活潑的生命力。
小男孩的養成計畫總會碰到迷惘然後找到方向,終究遊戲破關獲得結局。小木偶的歷險最後也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如同戲裡三次遊戲比賽,最後都以小丘獲勝收場。可是然後呢?這些結局的出現是否就代表結束?男孩獲勝後未來長大成人的日子又會如何?或許就像是創作者在節目單提及的文字一般,各自休息了一段時日,即將蓄勢待發地展開新冒險。因此編導最後給了我們一個休息再出發的視野,一個小木偶得到結局之後的開始,一個創作者們指日可待的縮影。
《男孩快跑》
演出|路崎門
時間|2015/04/03 19:30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