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現代舞者與編舞家近廿年的布拉瑞揚‧帕格勒法,「回家」卻是近幾年的事情,近幾年布拉瑞揚開始藉著參與《迴夢》、《找路》等與台灣原住民故事及精神內在相關的舞作,開始了自己的精神返鄉之路,但是在2014年,布拉瑞揚才真正回到了自己的故鄉台東,創立自己的舞團「布拉瑞揚舞團BDC」。這場《拉歌La Ke》就是他個人舞團的創團首作。
舞團成員甄選的條件非限科班出身的專業舞者,這標誌了布拉瑞揚想藉著創立一個真正來自部落、在地生根的原住民舞團來做為自己返鄉意圖的實踐,他在《拉歌》開演前的致詞有點害羞地說到,這可能是(場)「不太漂亮的舞蹈」,實則應該也是為自己的返鄉後的首作問世,帶點「近鄉情怯」的自我調侃。
相較於「返鄉」之前,在紐約、在台北的布拉瑞揚,雖有著被主流社會認可的外顯的一流舞者的身分與地位,但可能也意味著自己原住民身分長期的「去主體化」;而決心返鄉重新建構自己文化主體身分的各項內涵,布拉瑞揚必須親力親為地在舞作裡展開逐步的向內書寫。有趣的是相較於在原住民其他藝術領域的同時代人物如文學的夏曼‧藍波安,造型藝術的拉黑子‧達立夫等人,布拉瑞揚雖身為舞蹈界的藝術老兵,但在原住民主體內向書寫的梯隊裡,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稚齡新兵。
在《拉歌La Ke》裡,我們看到布拉瑞揚試圖藉著對「歌」與「舞」的在部落裡的多重輪廓的重新描寫與定義,來架構他的內向書寫的第一個篇章。第一階段的論述來自對「典型」舞蹈肢體的反抗與解構,布拉以近乎遊戲的舞者肢體與聲、意聯絡,重新闡述原住民身體律動的來源。與許多嘗試努力建構新原住民舞蹈美學的編舞家一樣,布拉非常注意原住民的「集體性」對身體表現的內在帶動力量,原住民不但知道「能動」,而且知道如何在「群體」裡動,在「部落」裡動,在「儀式」裡動。但布拉在舞作中也埋入自己的觀點,例如藉著運動競技的橋段,似乎也傳達了編舞者個人對原住民的「尚武/尚舞」等內、外在連結的憧憬與想像。
對於「歌」這個元素對架構原住民身體內容的影響,布拉瑞揚也賦予了非常吃重的地位。相較於他在《找路 Pu’ing》裡做過的溯源式的身體內容的解析,在《拉歌La Ke》裡,他放進了一個比較有趣而且有感染力的方式,他將「歌」視為一個各種文化向內進入部落的甬道,列舉了(老)西洋流行音樂、日本演歌、國語流行歌曲進入部落,又深深內化成部落身體的一部分的現象作為他觀察的佐證。另外他也觀察到了「歌」對原住民幾近烙印的功能,或者說「歌」是原住民的另一種「族服」,也是原住民喚醒自我主體存在的一個極明顯的能量。
布拉瑞揚藉著台上演出的成員穿插的口白,也提到原住民身分與身體的宿命問題,諸如回復原住民姓名的困難,與原住民普遍的離家等等傷痕現象,應該也是來自他進行內向思索的切身議題,只是藉由舞作中的舞者代言。但這樣的文化論述的子題,似乎就不如他在書寫「歌」與「舞」這兩個議題般的精采與有力結尾。
但既然布拉展開了向內書寫的第一篇章,誰說將來不會看到他在將來的舞作中逐步展開新的關注議題與書寫內容呢?
《拉歌 La Ke》
演出|布拉瑞揚舞團
時間|2015/05/30 19:30
地點|台南歸仁文化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