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脫既有印象的《劉姥姥和王熙鳳》
2月
08
2024
授權公版圖片 / 王景銘設計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537次瀏覽

文 鄭心怡(中正大學中文系在學生)

《劉姥姥和王熙鳳》為台北新劇團2023新編戲齣,編劇兼導演李寶春意圖打造非屬彩旦亦非純然老旦的「劉姥姥」,將目光放在劉姥姥與王熙鳳兩人互動產生的情誼上,跳脫以往戲曲紅樓夢的敘事架構,注重角色本身故事。以京劇演員四功五法的底子為基礎,延伸原著角色特性,結合螢幕投影科技,意圖發展出不一樣的紅樓故事。

開始以螢幕投影類似流體畫的景象,畫面猶如浩瀚星河,配合奇幻風格的音樂,讓人彷彿坐上時空機,迷失了對時間、空間的知覺。林姿吟飾演的薛寶釵而後出現,將迷失的觀眾拉回故事線,像說書人般,為這齣戲首先開唱。揭開布幕後,時空駐足〈姥姥進大觀園〉,由李寶春所飾演的劉姥姥出現,其不吊嗓,也不刻意裝女聲,講起話來幽默風趣又俏皮可愛,加上女裝扮相,外型、聲音、談吐風格互相交織,著實有原著俗又逗趣的劉姥姥形象。劉姥姥很快便跟榮國府的人打成一片,成了榮國府大家的開心果,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王熙鳳開始對劉姥姥心生嚮往,羨慕其如此快樂自得、無憂無慮,便想藉劉姥姥的福氣,讓劉姥姥為體虛的姐兒取名「巧」,以讓巧姐兒能平安健康長大,也讓巧姐兒認姥姥為乾娘。這段緣份也種下了救命稻草,之後榮國府陷入急難,巧姐兒才能順利脫身,免遭波及。

《劉姥姥和王熙鳳》將原著各個場景、對話重新拆裝,也將台詞重新填入各式京劇梗,如劉姥姥打趣說道自己的體力還能「亮相」、「唱過武旦」等等。而李寶春所詮釋的劉姥姥,像是拿出京劇裡的所有學問,雜揉各種不同行當,有老旦的扮相、有丑行的插科打諢,現代用語不時夾雜,又時而學虞姬武劍,時而拿著驢鞭駕馭小毛驢。舞台上彷彿成了寶春老師的個人秀,展現京劇的十八般武藝,令觀眾不時拍手叫好。以上種種均使《紅樓夢》與京劇產生更多互動,讓京劇裡的劉姥姥有了一股不同其他劇種的活力。而王熙鳳有別於其原著「鳳辣子」的稱號,其心狠手辣的形象在該劇的比例甚少,展現更多的是她身為人母的擔憂,孔玥慈所飾演的王熙鳳,並非大鬧寧國府時的醋罈子。看著王熙鳳處處為巧姐兒擔心,其護女心切的形象,能感受到親情的溫度。她善待劉姥姥,或許起初是為了討賈母歡心,但不知不覺,王熙鳳被劉姥姥的活力感染,欣羨起劉姥姥的無事一身輕。兩人的交相照映,呼應劇名主題,不僅角色間產生化學反應,也在觀眾心中引起漣漪。

整齣劇上半場約85分鐘,下半場則是約50分鐘,以上半場結束時,王熙鳳執意拆散兩鴛鴦一景,對《紅樓夢》有點認識的人其實都不難猜出下半場劇情即為王熙鳳託孤劉姥姥。下半場結構整體分為「榮國府的風雲驟變」、「劉姥姥騎驢」、「王熙鳳託孤」。舞台上依序出現縱橫交錯的光,而各個人物出現道出榮國府的慘狀,猶如新聞標題的短語,劇情就此急轉直下。而劉姥姥聽聞此事後,叫板兒牽著小毛驢,兩人在場上上演駕馭小毛驢的場景。或許是為了沖淡下半場的故事沉重感,所以拉長了駕馭毛驢的片段長度,但反而因此有種壓縮到其他片段的生存空間,分段比例上顯然有些失衡,在該片段後期觀眾的歡呼與反應明顯減少。與上半場輕快而有節奏的敘事相比,下半場短短50分鐘內,像是大踩油門暴衝衝進泥沼裡,使後續敘事的進行變得艱難。而下半場的失衡也連帶影響了整齣劇,上下半場在劇情起落分布上有著明顯落差,就像撐竿跳的選手,其撐著的竿子超出吸收能量的臨界點,竿子啪擦斷掉,也只能落得慘摔的下場。

《劉姥姥和王熙鳳》繼《戲裡戲外》再度與女高音演員林姿吟合作,這次在劇中飾演薛寶釵的角色,像場與場之間的說書人角色,帶頭開啟新篇章。又似觀眾的化身,隱身眾閨秀小姐之中,在該劇中從旁觀察劉姥姥與榮國府。與《戲裡戲外》男性角色為多數不同,在《紅樓夢》這個以女性角色為多的作品中,女高音音色本身與旦角的吊嗓,經過麥克風收音及音響播送後,兩者的差別變得不那麼明顯,聽覺上無特別突出,整體和諧而互相襯托。另外,李兆雲所飾演的賈母,其老旦唱腔鏗鏘有力,似有一種下一秒便會一聲令下,帶領十二金釵上戰場打仗,頗具賈府老佛爺之感。

《劉姥姥與王熙鳳》在劇情剪裁與京劇結合上著實令人耳目一新,且對於演員李寶春與孔玥慈來說,不僅在行當、角色特性上都與以往所飾演的角色有所不同,劇中更是嘗試呈現不一樣的劉姥姥和王熙鳳的面貌。李寶春近年來在新編戲上屢次嘗試新花樣,讓京劇新編戲多樣性更上一層樓,不管是京劇結合女高音,或是打破行當限制,創造不一樣的角色公式,都是創作上的一大突破。而李寶春也不僅僅在劇目身上開發,其也以畢生所學,發展自身潛能,在兼顧傳統與創新的道路上行走。不管是老戲迷或新入坑戲曲者,總能在台北新劇團的作品中找到自己所喜愛的。

《劉姥姥和王熙鳳》

演出|台北新劇團
時間|2023/12/24 14:30
地點|臺中國家歌劇院中劇院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冥星》似乎是個太過「面面俱到」的作品,筆者似乎可以看到主創團隊使出了渾身解數滿足了劇團需求,滿足了歌仔戲迷、滿足了演員粉絲、也滿足了臺灣社會的審美喜好,但也沒有了進一步深化人物、拓展議題的餘裕。
10月
25
2024
當演員走到舞台下時,腳步的動作基本上就被遮蔽,加上整體光影造成演員身形的延伸與扯動,間接讓觀賞焦點被挪位。於是,多半是成就了現代劇場的調度,反而掩蓋了戲曲欣賞的部分需求,這之間的拿捏既成功於導演,卻仍有繼續思考的空間。
10月
25
2024
然而當老字號劇團嘗試使用新思維,創新歌仔戲形式及元素,但作為家族戲班,下一代青年演員是否有能力運用唱腔、身段創發角色?傳承與現代劇場手法試驗過程中,如何取捨輕重?這是《青樓淚》的亮點也是挑戰。
10月
25
2024
新穎劇團如何走向當代?如何打造獨樹一幟風格?沉浸於民戲的演出形式進入高度美學化的現代劇場該如何拿捏?都是該團必須面對之挑戰。因此《湘江夢》作為該團進入現代劇場第二齣劇作,企圖嘗試回應疑問,展現潛力,開創特色。
10月
21
2024
一個十八分鐘的故事,經過四次輪迴,劇情的順序被打亂,又長出了更多的參差,在觀眾情緒隨劇情熟練的反覆之下,表現形式得到發揮。
10月
18
2024
需要解方的「瘟疫」則可被解讀為五〇年代與九〇年代藝文工作者共同面對的「死亡威脅」——戲劇透過瘟疫的隱喻,向觀眾提出了一個系譜學式的問題:五〇年代「改良」歌仔戲、九〇年代(小)劇場,以及今日所面對的「瘟疫」分別是什麼?
10月
18
2024
既無語言,又是簡單「英雄救美」奇俠劇情,《源.緣》除了舞台空間調度精彩,最核心的表演內涵是什麼?與《巧遇姻緣》相同,就在掌上功夫——操偶技藝。
10月
17
2024
戲文在歌仔戲既有套路中擴大結構,修改原本上而下、男性主體的固定秩序,將其退為遠景,聚焦在劇中角色如何追尋愛情,將角色歷程融入傳統橋段,歌仔戲的世界觀因而擴張,擁有個人存在之地。選擇風花雪月為題不等於馴服,而是召喚共鳴的策略,以此呼應常民美感經驗。
10月
16
2024
光影變化不但營造出撲朔迷離的陰間之路,為兩尊戲偶射出前方路徑以及沿路遭遇的瞬息萬面,也隨著光束並無形體的介質特性,讓戲偶不受實體空間之框架所限。如此一來,既解放戲偶,使其在空間中享有更大自由,同時又始終有所支撐與憑藉。
10月
16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