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點多,淡淡的陽光從樹上葉子的縫隙間灑下,微微涼風徐徐吹來,蚊子們似乎還在睡夢中,不下雨的四月真的是看表演的好時光。影響新劇場打開了321巷花園的大紅鐵門,日式宿舍的庭院中聚集了大人、小孩,塗上白漆的門窗帶著一絲神秘,木頭地板上放著好幾個大型積木,斑駁的紅磚牆上掛著大大小小的木框。
演出開始前,依照慣例,藝術總監呂毅新分別為大人和小孩說明不同的注意事項。瑣碎事務的交代對於較少看表演的民眾而言,有其教育意義上的必要,交代的方式從呂毅新口中說來,委婉兼具說服力,雖然小孩們總是有出奇招的時刻,大致上配合度都還算不錯,證實劇場人不僅是表演者也是教育者。
一陣敲門聲引起了騷動,張家禎扮演的男孩移動積木後走出來。不久,紅色小鐵門也發出了敲擊聲,小男孩開門卻沒看到人,等他回到木頭地板上,敲門聲再度響起,他來回走了數趟,開了數次門卻都落空。小男孩每經過木頭地板前方的磚塊區總會滑跤,製造了既視感(déjà vu)的效果,也成為各段劇情的連結點,當然也引來小孩們的笑聲。他前後來回數次後,董淑貞扮演的小女孩終於進場,自此展開親子劇場的拼貼故事。
故事的結構將《愛麗絲夢遊仙境》(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與《納尼亞傳奇:獅子·女巫·魔衣櫥》(The Chronicles of Narnia: The Lion, the Witch and the Wardrobe)巧妙融為一體,再以321巷藝術聚落的現有環境為景,將兩個奇遇記合併成一個新鮮的劇本。這個新劇本雖然部分挪用自舊故事,卻能讓舊事添趣,使角色生彩,看似不相干的情節也能環環相扣,彷彿敲開一道道通往想像世界的門,滿足兒童觀眾滿漲的好奇思緒。
對於知道前兩個故事的成人觀眾而言,雖然在劇情發展上已有先備的概念,但是多重交叉的情節竟讓記憶中的意境變得模糊,新劇本中的角色看來熟悉卻也陌生,如此跳接式的結構不正也是多數小孩們敘事的模式。當演員將這樣的溝通模式傳遞給觀眾時,或許成人觀眾眼中看到的是支解的情境,但對兒童觀眾來說,這些情境更像是隨時有驚喜的拼圖遊戲。就像當愛麗絲因喝水而變小,或是愛麗絲吃了餅後變得巨大時,兒童成了真正與演員對話的媒介,成人觀眾則是像較需要被輔導的對象。
除了劇本外,演員也是成就這齣戲的重要支柱。以兩人來詮釋兩大劇目中的經典段落實屬不易,因此不僅劇情需要解構後再重新結構,演員也得不斷變身,他們轉化為拉小提琴的樹精靈、會講奇特語言的兔子、誤闖異域的愛麗絲、可愛的獅子等各種角色。董淑貞和張家禎雖是年輕演員,卻也夠分量的撐起全場,他們施展的不是喧嘩的取悅,而是大器內蘊的外放,特別是董淑貞的舞者背景,使她的身體展現有別於一般演員的架勢。可惜的是,他們的麥克風或許因流汗而滑落,使得部分台詞無法清楚傳遞。雖然他們的聲音仍算洪亮,但是庭院外的車聲、人聲,庭院內的鳥叫、蟲鳴,都讓演員的聲音難以完全集中,致使觀眾接收到的訊息有點斷續不繼。
使用道具的巧思是整場演出的關鍵,尤其是大型積木,既可以變成門,也可以變成愛麗絲墜落的長長坑道,過一會,積木被打開後又變成長廊。其他物件也不停產生新的變化,和眼前所見不再是同一物體,例如利用服裝的掩蓋和兩人的身體搭配,讓愛麗絲看來像是個拉長的巨人般,又如將木頭框框變成小門,或是將觀眾席四周變成他們遊歷的新鮮地、屋子的門窗成了故事中的衣櫃等等。
演員進出衣櫃的情境轉換也是全劇的重要轉折點,當他們走進衣櫃後再走出來時,故事就從《愛麗絲夢遊仙境》轉進了《納尼亞傳奇》。在這裡,小男孩變成了夏娃的女兒,小女孩則變成了亞當的兒子,將性別平權的寓意植入其中,兩人的身體、動作、音調、語氣及言詞也維持原狀,並沒有依循刻板印象中的男女意象而改變。
最後,一片大布如波浪般地蓋在觀眾席上,成人觀眾伸手協力推布使它向前移動,增添了他們的參與感,而隨風飄散的泡泡也瀰漫全場,宛如另一場奇遇記正要展開。敲門的演員在小觀眾們興奮的情緒中默默退出,他們不僅敲開了321巷藝術聚落的後門,也敲開了大小觀眾看戲的興致。
《Knock! Knock! 誰來敲門》
演出|影響.新劇場
時間|2017/04/15 10:30
地點|台南321巷藝術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