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段情境式囈語,(從服裝、聲音建立起)中性的「我」與各個「他者」不斷以話語、動作彼此交纏;神的需求,愛的需求,理解的需求,憤怒的需求,愛的更多需求,憤怒的更多需求,優越感與肯定的更多需求,慾望的需求,命的需求,他的需求,我的需求。 通篇建立於「需求」之上。
需求是慾望者的現實。如果需求有個對象,《眾神喧嘩》的「我」在「我和對象」的情感經濟裡是虛弱而破碎的,換言之,「我」欲藉由夢境將生活中虛弱、破碎的他我關係合理化,夢境於是成了逃避的他方。可是,無意義的自我否定,又在關於需求的十二章漸次脹大。
在〈愛的更多需求〉,不論他怎麼講,講什麼,我一概回答,不對。在〈慾望的需求〉,不論他怎麼講,講什麼,我一直說,幫我,語調卻越顯緩慢。在〈優越感與肯定的需求〉,我是一個無法決定任何事情的人。在〈命的需求〉,面對那些快不快樂的詰問,我不斷說,我知道,語氣卻越發虛弱。
《眾神喧嘩》在種種他我關係中對話,或者無法對話;在充滿各種聲音的夢境不知如何發話,我的存在感十分薄弱。我只能是夢境的神,卻是日常的無土之民。《眾神》的「我」,已與前一個世代所藝術化的廢人、人渣所揭示的「無意義」迥異,廢人、人渣還是有一份窩縮在社會暗處的甘心,這一個世代的無意義,卻像是找不到燈光開關,抑或明知道燈壞了,仍然不斷按開按關,以等待替代光源,隱藏延遲。
因此,「不斷」比不對重要,比緩慢重要,比虛弱重要,慾望本身比慾望什麼重要。「不斷」變成一種微幅的,行動的前提。而出路,會不會就在「我」屢屢受挫的應答裡產生?因為「我」的語調總是逐漸黯淡的,語句時常由單詞組成,這些都是「不完整」的暗示。
到了〈他的需求〉,燈光把「他」跟「我」都打得像影子,打出憂鬱的存在。接受指令的奔跑,一切沒有猶豫。異化的典型。最後,〈我的需求〉,眾人在「我」周圍來來去去,再一刻,燈光轉變,這下是所有人都被打成了影子--「我」於是也只是世間的他者,和許許多多人一樣。而他們說:「必須深陷在夢中,才能閱讀我們。」
這麼說來,抹除外在指涉的《眾神》,更是藉由「不斷」的荒謬性呈現出一組「沒有個性的人」的當代圖像,「我」的無意義才有了起碼的拓荒地。而這終究是一個世間過於喧嘩,淹沒眾神之聲的故事。也是一個「我明明一直都站在這裡,為何仍然如此漂浮無依」的故事。
《眾神喧嘩》
演出|小劇場學校2013期畢業製作
時間|2016/04/02 19:30
地點|台北市蓮德品素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