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矗立著繪有藍天白雲的巨大佈景,左右各有一道門,加上中央的內凹空間,將整座舞台包裹在一個青天白日的夢境裡,時有投影,時有人物進出門內外,穿梭時空,從中展開《白日夢騎士》的故事:熱愛演戲的男主角因女友事故身亡的回憶,排戲頻頻分心,直到劇組女主角遭綁架的案件突然闖入他的生活,他開始和劇組導演、男演員一同追蹤綁匪,逐步走向這個龐大白日夢的終點……
《白》劇是屏風表演班停演後,李國修弟子黃致凱成立的故事工廠劇團第一號作品,標榜繼承屏風精神,訴說劇場工作者的夢想。劇中男主角扮演的騎士形象來自唐吉訶德,節目單裡還簡述了這位小說主人翁幻想自己是騎士,虛實不分,浪擲一生的故事。
全劇的前三分之一,彷彿「風屏劇團」再現。戲中戲的故事架構,劇團困境與演員情感糾葛的情節,包括劇組導演說出「戲都是不真實的,所有觀眾都在欣賞精心營造的幻覺」的戲劇觀,對屏風老觀眾來說想必都似曾相識;而在表演方面也多承繼自屏風,大開大合的肢體表現,搭配利用道具俐落地轉換時空的寫意風格,使全劇節奏簡潔流暢,觀賞起來沒有滯礙之感。
值得一提的是佔去故事三分之二的推理情節。《白》劇從主角追查綁匪開展出推理劇的脈絡,演員在台上數度時空重疊、重演犯罪現場;靈活迅捷的場景調度營造出融接電影畫面般的效果;過程中被綁架的女主角突然平安現身,更替整起案件創造了另一波懸疑:是誰自導自演,或者男主角已經深陷幻覺不可自拔?
可惜的是,編導黃致凱此次將屏風戲劇一貫的感性基調用在了推理劇的結局上。全劇最高潮的營救人質橋段,劇組男演員和歹徒小弟被殺、主角抱炸彈犧牲,結果下一場就真相大白、死者復生,原來整起綁架案只是主角母親夥同劇組「集體即興」演出的一齣大戲,想讓主角重新振作起來。「案件」及其對眾人生活造成的衝擊在當下被取消、歸零;故事在大家歡聚一堂、和樂融融的氣氛中匆匆落幕。
這樣的結局雖然呼應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戲劇觀,卻也使得原本能深入刻劃的人物困境及苦心經營的推理劇懸疑在全劇最後五分鐘消融於無形──對於觀賞推理故事的人而言,大概很少有比「其實沒有案件,所以也不會有兇手,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這種結局更讓人洩氣的了。我寧可綁架案是主角精神分裂、自導自演的犯罪,這豈不更接近小說中那耽溺騎士夢想、終至毀壞自己人生的唐吉訶德,更能呈現出夢想與現實拉鋸的張力嗎?
單就欣賞推理劇的角度而言,《白》劇給人功虧一簣的感受;但創團第一號作品接續在屏風停演之後,是否因為看重延續屏風精神勝於經營故事張力,最終有所取捨,也未可知。只能說《白》劇既精彩地表現出對屏風風格的充分繼承,也呈現出故事工廠在揉合屏風式戲劇與推理劇方面遭遇的關卡。就像剛寫完第一章的小說,故事工廠往後能否跳脫屏風框架,發展出屬於自身的推理劇精神與對人性、社會層面更深刻的觀照,仍然值得期待與觀察。
《白日夢騎士》
演出|故事工廠
時間|2014/07/20 14:30
地點|新北市藝文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