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陷於大團圓的推理劇《白日夢騎士》
7月
28
2014
白日夢騎士(故事工廠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944次瀏覽
譚凱聰(文字工作者、劇團行政助理)

台上矗立著繪有藍天白雲的巨大佈景,左右各有一道門,加上中央的內凹空間,將整座舞台包裹在一個青天白日的夢境裡,時有投影,時有人物進出門內外,穿梭時空,從中展開《白日夢騎士》的故事:熱愛演戲的男主角因女友事故身亡的回憶,排戲頻頻分心,直到劇組女主角遭綁架的案件突然闖入他的生活,他開始和劇組導演、男演員一同追蹤綁匪,逐步走向這個龐大白日夢的終點……

《白》劇是屏風表演班停演後,李國修弟子黃致凱成立的故事工廠劇團第一號作品,標榜繼承屏風精神,訴說劇場工作者的夢想。劇中男主角扮演的騎士形象來自唐吉訶德,節目單裡還簡述了這位小說主人翁幻想自己是騎士,虛實不分,浪擲一生的故事。

全劇的前三分之一,彷彿「風屏劇團」再現。戲中戲的故事架構,劇團困境與演員情感糾葛的情節,包括劇組導演說出「戲都是不真實的,所有觀眾都在欣賞精心營造的幻覺」的戲劇觀,對屏風老觀眾來說想必都似曾相識;而在表演方面也多承繼自屏風,大開大合的肢體表現,搭配利用道具俐落地轉換時空的寫意風格,使全劇節奏簡潔流暢,觀賞起來沒有滯礙之感。

值得一提的是佔去故事三分之二的推理情節。《白》劇從主角追查綁匪開展出推理劇的脈絡,演員在台上數度時空重疊、重演犯罪現場;靈活迅捷的場景調度營造出融接電影畫面般的效果;過程中被綁架的女主角突然平安現身,更替整起案件創造了另一波懸疑:是誰自導自演,或者男主角已經深陷幻覺不可自拔?

可惜的是,編導黃致凱此次將屏風戲劇一貫的感性基調用在了推理劇的結局上。全劇最高潮的營救人質橋段,劇組男演員和歹徒小弟被殺、主角抱炸彈犧牲,結果下一場就真相大白、死者復生,原來整起綁架案只是主角母親夥同劇組「集體即興」演出的一齣大戲,想讓主角重新振作起來。「案件」及其對眾人生活造成的衝擊在當下被取消、歸零;故事在大家歡聚一堂、和樂融融的氣氛中匆匆落幕。

這樣的結局雖然呼應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戲劇觀,卻也使得原本能深入刻劃的人物困境及苦心經營的推理劇懸疑在全劇最後五分鐘消融於無形──對於觀賞推理故事的人而言,大概很少有比「其實沒有案件,所以也不會有兇手,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這種結局更讓人洩氣的了。我寧可綁架案是主角精神分裂、自導自演的犯罪,這豈不更接近小說中那耽溺騎士夢想、終至毀壞自己人生的唐吉訶德,更能呈現出夢想與現實拉鋸的張力嗎?

單就欣賞推理劇的角度而言,《白》劇給人功虧一簣的感受;但創團第一號作品接續在屏風停演之後,是否因為看重延續屏風精神勝於經營故事張力,最終有所取捨,也未可知。只能說《白》劇既精彩地表現出對屏風風格的充分繼承,也呈現出故事工廠在揉合屏風式戲劇與推理劇方面遭遇的關卡。就像剛寫完第一章的小說,故事工廠往後能否跳脫屏風框架,發展出屬於自身的推理劇精神與對人性、社會層面更深刻的觀照,仍然值得期待與觀察。

《白日夢騎士》

演出|故事工廠
時間|2014/07/20 14:30
地點|新北市藝文中心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全劇以「後設」作為基調,在寫實情境下以諧音笑點與劇場形式化肢體的特點,處處造成疏離效果,也讓寫實情境破碎繁瑣,情緒與思考無法深入探究從而表達。( 陳元棠)
9月
21
2015
金枝演社的兩部新作品,只看劇名或許會覺得有些莫名,但作為中生代創作系列的第二部,兩齣戲劇的風格迥異,卻都以動物為核心帶出生而為人的孤寂與無奈,藉由動物為象徵各自點出了時代下人性的問題。
11月
20
2024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向觀眾提出質疑:當威權抹殺自由、集體壓抑個人、文明掠奪自然,身處其中的我們將何去何從?為此,導演意圖打破性別與身份的限制,當演員跨越角色身份,當「安蒂岡妮們」不再侷限於特定性別與種族,眾人皆是反抗暴力的化身。
11月
20
2024
當我說《巷子裡的尊王》的正式演出,是一個進化版的讀劇演出時,我要強調的是導演、演員、和設計者如何善用有限的資源,以簡樸手法發揮文本的敘事能量,在劇場中創造出既有親密關聯,又能容許個人沈澱的情感空間,更有可以再三咀嚼的餘韻,是令人愉悅的閱讀/聆聽/觀看經驗。
11月
14
2024
在我看來,並不是省卻改編與重塑情節的便宜之道,相反地,為鄉土劇語言嘗試接近了「新文本」的敘述方式,讓過去一直以來總是平易近人、所謂「泥土味」親和力的鄉土語言,有了另一種意象豐饒的前衛美學風格。
11月
08
2024
由莊雄偉與林正宗導演、鄭媛容與郭家瑋編劇的《鬼地方》,採取策略十分明確,選擇捨棄具體角色與故事,直接拆卸自書中、未做更動的文字(但大幅翻譯為台語)提煉出「風聲」的意象;或以古典音樂術語來說,成為整齣戲的「主導動機」(leitmotif)。
11月
08
2024
米洛.勞不僅讓觀眾直面歷史的傷痕與當下的現實,也喚醒了我們對於道德責任與社會正義的思考。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代,劇場成為一個重要的公共論壇,讓我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和行動。
11月
04
2024
有別於一般戲劇敘事者的全知觀點和神秘隱蔽的創發過程,這種將敘事建構的過程近乎透明的「重現」方式,就像議會錄影,意味著將批判權將交還觀看者,由觀看者自己選擇立場閱讀。
11月
04
2024
因此,在劇場中,我們安靜聆聽專注凝視,為了不遺忘,悲劇結束之後,離開劇場,我們則必須開始想像一個不同的未來,一個不再以自我為中心、不再以進步為唯一的價值選擇,一個能夠真正落實社會正義與人性尊嚴的未來。
11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