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陷於大團圓的推理劇《白日夢騎士》
7月
28
2014
白日夢騎士(故事工廠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680次瀏覽
譚凱聰(文字工作者、劇團行政助理)

台上矗立著繪有藍天白雲的巨大佈景,左右各有一道門,加上中央的內凹空間,將整座舞台包裹在一個青天白日的夢境裡,時有投影,時有人物進出門內外,穿梭時空,從中展開《白日夢騎士》的故事:熱愛演戲的男主角因女友事故身亡的回憶,排戲頻頻分心,直到劇組女主角遭綁架的案件突然闖入他的生活,他開始和劇組導演、男演員一同追蹤綁匪,逐步走向這個龐大白日夢的終點……

《白》劇是屏風表演班停演後,李國修弟子黃致凱成立的故事工廠劇團第一號作品,標榜繼承屏風精神,訴說劇場工作者的夢想。劇中男主角扮演的騎士形象來自唐吉訶德,節目單裡還簡述了這位小說主人翁幻想自己是騎士,虛實不分,浪擲一生的故事。

全劇的前三分之一,彷彿「風屏劇團」再現。戲中戲的故事架構,劇團困境與演員情感糾葛的情節,包括劇組導演說出「戲都是不真實的,所有觀眾都在欣賞精心營造的幻覺」的戲劇觀,對屏風老觀眾來說想必都似曾相識;而在表演方面也多承繼自屏風,大開大合的肢體表現,搭配利用道具俐落地轉換時空的寫意風格,使全劇節奏簡潔流暢,觀賞起來沒有滯礙之感。

值得一提的是佔去故事三分之二的推理情節。《白》劇從主角追查綁匪開展出推理劇的脈絡,演員在台上數度時空重疊、重演犯罪現場;靈活迅捷的場景調度營造出融接電影畫面般的效果;過程中被綁架的女主角突然平安現身,更替整起案件創造了另一波懸疑:是誰自導自演,或者男主角已經深陷幻覺不可自拔?

可惜的是,編導黃致凱此次將屏風戲劇一貫的感性基調用在了推理劇的結局上。全劇最高潮的營救人質橋段,劇組男演員和歹徒小弟被殺、主角抱炸彈犧牲,結果下一場就真相大白、死者復生,原來整起綁架案只是主角母親夥同劇組「集體即興」演出的一齣大戲,想讓主角重新振作起來。「案件」及其對眾人生活造成的衝擊在當下被取消、歸零;故事在大家歡聚一堂、和樂融融的氣氛中匆匆落幕。

這樣的結局雖然呼應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戲劇觀,卻也使得原本能深入刻劃的人物困境及苦心經營的推理劇懸疑在全劇最後五分鐘消融於無形──對於觀賞推理故事的人而言,大概很少有比「其實沒有案件,所以也不會有兇手,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這種結局更讓人洩氣的了。我寧可綁架案是主角精神分裂、自導自演的犯罪,這豈不更接近小說中那耽溺騎士夢想、終至毀壞自己人生的唐吉訶德,更能呈現出夢想與現實拉鋸的張力嗎?

單就欣賞推理劇的角度而言,《白》劇給人功虧一簣的感受;但創團第一號作品接續在屏風停演之後,是否因為看重延續屏風精神勝於經營故事張力,最終有所取捨,也未可知。只能說《白》劇既精彩地表現出對屏風風格的充分繼承,也呈現出故事工廠在揉合屏風式戲劇與推理劇方面遭遇的關卡。就像剛寫完第一章的小說,故事工廠往後能否跳脫屏風框架,發展出屬於自身的推理劇精神與對人性、社會層面更深刻的觀照,仍然值得期待與觀察。

《白日夢騎士》

演出|故事工廠
時間|2014/07/20 14:30
地點|新北市藝文中心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全劇以「後設」作為基調,在寫實情境下以諧音笑點與劇場形式化肢體的特點,處處造成疏離效果,也讓寫實情境破碎繁瑣,情緒與思考無法深入探究從而表達。( 陳元棠)
9月
21
2015
如果說在劇場重現歷史情境,應要能凸顯劇場作為敘事途徑與形式的獨特性,那麼「女性角色」也是如此。如前所述,《國語課》大致疊合謝曼春與周足彼此之間的女女情愫,以及啟蒙/覺醒的抗爭關係,不過卻也未賦予這兩條關係線足夠鋪陳與連結,因而互相削弱。我們似乎無從得知這兩人為何對對方產生好感,又或者,這樣若有似無的親密關係,是否承受某種程度的社會壓力。
12月
18
2025
當曼春高唱反抗歌曲並昂首闊步迎向一片震撼紅光,演出以動人的視聽美學營造對革命先烈的致敬。但諷刺的是,之所以能在美學上被加冕為烈士,恰恰是因為曼春棄守政治理念、棄守她的組織。沒有組織的革命理念如何落地?敘事避而不談的,只能依賴最終壯烈的劇場調度做為美學與情感上的補償。
12月
18
2025
當劇場的敘事由地點和敘事者串聯,每一段歷史被切分散落在各場,敘事時間與現實時間不同步,而是不斷重新回溯與前進,似乎也同時讓時間的經緯缺乏清晰的理解路徑
12月
17
2025
《當亞斯遇見人魚》在當今許多以敘述障礙特質為主軸的文本中,藉由大眾化的音樂包裝,使得本作不侷限於「障礙展演」,更廣泛的討論了人性面對自身差異、生命失落時自然產生的情緒。
12月
17
2025
正因為如此的劇情安排,讓整齣劇有喜有悲卻不脫離白色恐怖時期的主題,使得觀眾時而笑時而哭,反覆在情緒中做轉換,不因為議題本質的關係而限制整體劇情氛圍的營造。
12月
10
2025
正因橫跨十年的時間距離,使這次重演成為一次帶有回溯與再感受性質的觀看經驗。從戶外野臺轉進劇院鏡框,《釧兒》所面臨的,已不只是形式更新的問題,而是如何在被收束的場域中,重新喚回原本屬於角色間的情感動能。
12月
10
2025
貓仔反對藝術淪為政治宣傳,但有趣的是,《父親母親》本身即是一部以「尋父=認同=自由」為軸心、服務於特定進步價值的作品。其與米粉所反對的政治宣傳,差別在於前者服務於威權,而後者服務於當代體制肯認的進步價值。
12月
09
2025
四位表演者以自身為起點,卻不斷透過身體向觀眾說明:台上的身體永遠不是單獨存在的。它由觀看、記憶、他者、文本、甚至自我凝視所共同牽引;在觀演之間的注視折衝裡,在表演者與自身的內部凝望中,一種不斷增殖的身體於是被生成。
12月
06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