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本溯源的創新之路《越人歌》
12月
31
2018
越人歌(臺灣京崑劇團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540次瀏覽
林哲立(Guildford School of Acting 導演碩士、劇場執行製作)

2018戲曲夢工場《越人歌》是導演楊儒強與臺灣京崑劇團的第三次合作,靈感來自於《說苑》中〈越人歌〉與席慕蓉〈一棵開花的樹〉一詩,延續了楊儒強對古典文學詮釋一向的挑戰精神,以傳統戲曲訴說同性間情慾。不同的是,他並非採用移植手法,而是以中國文學縱的傳承去創作,以新舊價值的衝突美學與當代議題連結。回顧楊儒強的創作軌跡,《尋夢》(2016)是借用戲曲題材的跨界劇場,先前之作《湯谷龍陽》(2016)講述同志,保留崑曲唱腔卻將音樂新創的「崑曲風劇場」;《琵琶行》唱回西皮二黃,開始回歸傳統戲曲的本質,《越人歌》則是在傳統與創新中探索平衡點的實驗之路。

這齣戲分為六幕,每一幕都提供了不同的功能。

〈白梅落花〉佈景上佇立了一株花瓣緩緩飄落的白梅,一身金色華服的王子背對觀眾,從手握花枝的白眉道人手上接過一朵梅花,埋下伏筆。

〈石山求藥〉揭露狐狸的角色資訊,例如玉娘欺騙王子二人博取同情,透露了如何修練成仙的過程以及害怕天神降火的弱點。玉娘在沒有原因的情況下自行透漏太多資訊,對我來說並不合理。此幕一開始,玉郎與玉娘貼身同步一段舞蹈,象徵兩者一體兩面的手法倒是精巧。

〈雨夜傾心〉此幕呈現彼此動心的瞬間,然而編劇所寫之詞太現代,如同日本純愛小說,導演過於刻意營造觸電瞬間,再加上京劇演員擅長用手眼身步法表現角色,瞬間將風度翩翩的王子變成看到可愛弟弟就想搭訕的登徒子。

〈與子同舟〉這段運用舟上舞劍以及約定來日相見訴說愛情,但舞劍已經在上一段用過,最後一句玉郎的「沐浴待君歸」,又太過露骨,加上搔不到癢處的主題曲,實在平淡。唯一亮點是多媒體所投影的流動水墨畫,以及玉郎變出槳時的音效與燈光。

〈燒山收妖〉祭台前,王子掀開祭台上的道袍,動畫往上一收,道袍下的炭盆冒出煙,這時節奏被推上了高點卻以燈暗換場,導致後來天兵天將的出場能量無法接續。打鬥分由玉郎、玉娘互相交替以呈現兩者一體,然而這手法已經用過,不如安排狐精分靈為二,在場上打成一片。最後是王子來了,一劍刺死狐妖,運用的也是玉郎在玉娘身後,兩人交替,營造在火場中突然閃過玉郎形象的錯覺感,然而王子的反應真的很平淡,刺傷狐精就跑走了。

〈越人情歌〉呼應前段,然而船夫說王子年年來,卻又在此將梅樹的資訊從頭揭露,不免讓人狐疑王子到底何時發現梅樹是玉郎化身?且王子表現的悲傷層次單一,到底是事過境遷的惆悵?還是恍然大悟的悲慟?相對於之前的武打場面,最後白眉道人出來只用手灑了一些花瓣實在是太小器了,為何不來一場落花雨?

創作者在演前座談提到戲曲劇場的概念,提供不懂戲曲的觀眾一塊敲門磚,以及如何使戲曲題材更加多元,這個作品算是成功了。然而,美中不足的缺點是感情戲書寫的語境,情節過於現代,收放之間可再拿捏,點到為止,並刪除過多的旁白。導演與演員或許能再多做些內在衝動(impulse)的練習,而避免停留在表面的演技,使整齣戲靠導演擅長的武打場面撐持。除了過多的武戲,《越人歌》所有唱曲皆用歌隊幕後伴唱,演員默聲作態,如同電影中非劇情聲音(Non-Diegetic sound,又譯畫外音 )的運用,很可惜。主題曲在劇中反覆出現,卻選用京白非韻白,柔和緩慢,京胡也不突出,若是不諳音律之人,雖不致與崑曲相混,但聽起來也不像京劇。但《越人歌》仍有許多亮點,故事結構在五十分鐘內以適當的速度揭露推進,劇情結構合理穩定。燈光與多媒體在小劇場中的運用雖簡不陋,服裝精緻華貴,武打戲流暢精采,整體來說仍有一定水準。

《越人歌》

演出|臺灣京崑劇團
時間|2018/12/16  14:30
地點|臺灣戲曲中心3102多功能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巧妙連結同性情感議題,利用表面的謊言,揭露生命的真理,讓觀眾直視慾愛的本質。對觀眾而言,劇中揚棄永生,忠於愛情的六尾靈狐,最終的結局,是否呼應現實世界的景況?(陳伊婷)
1月
03
2019
導演根據本劇無厘頭的調性,卸下了正劇的枷鎖,大玩各種荒誕場面調度,如倒帶式的追逐場面、遊賞花園時具象且惡搞的故事壁畫、宴會中跳大腿舞的北京歌姬,乃至於最後時空封閉循環,讓劉嘉慶不斷被殺的畫面,都讓全劇充滿歡快的氣氛。
6月
27
2025
《轉生到異世界成為嘉慶君──發現我的祖先是詐騙集團!?》的編導,立足此刻,把人類共同情感設定為啟動嘉慶君遊台灣異世界的鑰匙,連接到清代台灣的歷史事實和歌仔戲表演邏輯構成的縱橫脈絡之中
6月
27
2025
導演似乎僅是運用舞者「拼貼」出全戲的情感厚度,導致現代舞與戲曲演員表演似乎各成一區,觀眾無需藉由舞者的表演,來感受角色的內在複雜情感。
6月
25
2025
就整齣戲來說,對比構成發展主線。行當面可見正生和採花,角色面是濟公和女媧,兩組對照角色既有呼應,軌跡又不同。演員們善用唱、唸、作、打創造出生動具體的角色形象,一招一式堆疊戲肉
6月
25
2025
附身,其實也讓《幽戀牡丹》形成多重樣貌,從「情節架構的層疊與綿延」到「人物與演員間的扮演關係」,讓多具有不同名字、卻是相同身體的軀體,在實情假意、真相謊言間游走。
6月
19
2025
《戲神養成記》作為三十年大戲,除了是尚和階段性的成果展現,以戲神與劇團入題,也帶著對於這三十年來經營劇團的省思與心得,對自我的承擔給予期許及肯定。
6月
18
2025
作為新生代的跨界創作,筆者未見其具備青年跨界應有的「衝突感」與「破格感」。跨界是否僅止於形式的並置?是否還能更進一步——解構並重組彼此?本劇標榜舞蹈與戲曲融合,但實際觀看下來,兩者卻往往各說各話,難以達成真正的交融。
6月
12
2025
整體而言,本劇仍不失為一次成功的改編,不但貼近傳統歌仔戲的大眾口味,也為本土劇團示範將來跨國合製、或深化表演語境的可行路徑。
6月
12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