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言難盡,似乎不知要從何說起,似乎只能用最單純的話語來傾訴。於是,《梔子花》用最簡約的舞臺語言,述說一群變性、變裝者的生命故事。
表演者從穿戴整齊,氣氛卻異常鬱悶的「他們」,透過服裝的轉換,變成奔放而美麗的「她們」,服裝的變換不僅改變了表演者的外在,更打開了她們被壓抑與封鎖的內心。沒有太多的批判,也沒有太多的煽情,《梔子花》只是真誠地向你傾訴她的快樂與傷痛。每個人最深沉的經歷,間或化成舞臺上的畫外音,間或化成那一呼一吸的香煙迷霧,又或是成為表演者臉上的風霜。從雄糾糾的男人,變裝成嬌滴滴的女人,其間所經受的掙扎、顫抖與痛楚,表演裡頭沒有詳加說明,而只是偶爾流露在某些哀愁的時候,更多是轉化成由衷的微笑。
沒有高難度的肢體動作,只有簡單的舞步;沒有高潮迭起的情節,只有一段段隱而不露的動人生命。不太像是舞蹈,也不太像是戲劇,臺詞像是斷章的絮語,更多時是一則又一則的色情笑話。用太多藝術的理論去剖析、評論它,似乎過於無聊與多餘,《梔子花》的美麗不在於藝術形式或是表演技巧,而是表演者在舞臺上誠實地展現一種自我的實現,一種赤子般的生命力量。
這個作品是一個怎樣形式的作品,它有著怎樣的情節,所謂的藝術評論變得無關痛癢。正如我們開始質疑劇場是不是一定需要故事,舞蹈是不是一定需要動作,音樂是不是一定需要規律,《梔子花》帶來的問題更為貼近生命的本質。一個男人是不是一定需要穿男人的衣服,一個男人是不是一定需要表現為男人,一個男人是不是不能選擇成為為女人?社會彷彿愈見開明,然而對人性的禁錮,依然比比皆是,比利時如是,臺灣如是,香港如是,分野只在於程度的高低。究竟誰有權能夠審判一個人內心的真實情感,誰有權去阻止一個人成為她所選擇的自己?如果一個男兒身內裝的女人心,變裝、變性難道不是最誠實的選擇?義正詞嚴的社會總是為同性戀、雙性戀、變裝與變性扣上一項項的罪名與歧見,內心的渴求往往被虛偽的道德抹黑與壓抑。我們總是在被教導誠實待人的同時,卻又總是被阻止誠實地面對自己。《梔子花》的她們跨越了種種以後,終於能夠讓自身的人生,結出燦爛的花蕾。
表演者以一種「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泰然自若,用最簡單的話語與動作,向觀眾展示那個成為真正的「我」後的美麗。也許那些無形的傷痕,曾經或是仍在傷痛,但她們不選擇呼天搶地,不選擇販賣眼淚,而是以最誠實的態度呈現她們生命的美麗。她們並不告訴你發芽、成長的痛楚,她們只是向你展示花最美麗的姿態。
《梔子花》
演出|比利時當代舞團
時間|2012/05/11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