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歸屬的存在《廁所裡的鬼》
12月
22
2016
廁所裡的鬼(愛慕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939次瀏覽
史惟筑(影像文字工作者)

愛慕劇團第五號作品《廁所裡的鬼》,改編自作家陳思宏獲得第十屆林榮三短篇小說獎的同名作品。劇中講述主角家榮返鄉訪母,而過往回憶也一一浮現的故事。看完戲再讀原著小說的感受是,愛慕劇團的作品「如實」的呈現了小說原著。然而,「如實」一詞要拿來形容兩種藝術媒介的轉換,是有著本質上的悖論的。一個以文字為主的創作,要如何被以演員、舞台、燈光、服裝、化妝所組成的藝術形式「如實」呈現?如果,不同形式的藝術再現存在著本質上的差異,而當觀眾卻又感受到「如實」效果時,在這裡,「如實」又意指何物?效果從何而來?

是時間的編排吧。編劇及導演在時間的安排上讓劇場呈現出與原著雷同的時間意象。家榮返鄉後,觸景生情的過去與當下交會,原著使用文字能輕易帶領讀者穿越時間與空間。於是,當編導決定「如實」呈現小說原著時,如何在小小的舞台空間中製造過去與當下交會的時間意象,則成為導演的主要課題。舞台是一個幾乎不需變換場景的設計,於是,時間與空間的變化主要就交給了導演的場面調度,以及各自在不同角色間轉換的演員。演員在轉換不同角色的過程中推展故事。其中,成年家榮一身黑服造型的裝扮,更以空洞冰冷的敘事語調,創造出一條與舞台上正在搬演場景之時態的平行時空。這個角色以一種彷如第三者的距離,描述「我」所體認的主觀情境。「我」是家榮又不是家榮。這樣的聲調、姿態與當下故事推展的時空格格不入,如同幽靈一般,在其他角色間自語、游移,卻又與角色們互動、膠著。他是人還是鬼?他究竟在場還是缺席?他究竟在當下回首過去,還是在過去惦著未來?他自語還是對觀眾述說?於是,時空的交替與分野,被這個角色同時創造出來也同樣被模糊。此外,成年家榮一角更承擔了《廁所裡的鬼》一劇的主題:無所歸屬的存在。

家榮與母親事實上都是確實的存在,卻找不到歸屬。母親的癲狂,讓她的當下沾粘著過去,也在二者包裹中沈睡或張惶。家榮離鄉到北方,想安身於未來,卻被母親與過往狠狠糾纏。於是,家榮哪也去不了,哪也不可待。所以,家榮必須是鬼,才能像幽靈一般,穿梭現在過去與未來,冷冷的看、靜靜的待。無論如何他都逃離不了那隻躲在廁所裡的鬼,那隻小時候性侵他的鬼。廁所裡的鬼一直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隻鬼越來越遙遠,卻也越來越巨大。於是,最後一場戲舞台上「眾人們」只能遠遠眺望鄉長兒子婚禮的喜慶,卻也無意的望向那聽得見看不著的記憶,直到一陣風暴將一切帶走。眾人終究也是「我們」,總寄望著一陣風帶走的,是藏在我們心中的鬼。整齣劇裡,導演在時間空間的安排上,凸顯了「鬼」的意象。鬼的意涵從人開始,由成年家榮的形象延展開來,卻不結束於人,而可能是記憶。如果愛慕劇團這個作品完成了與原著間的「如實」效果,除了導演與編劇的設定外,也得藉由舞台上的演員成功的將鬼、與關於鬼的隱語演繹出人鬼之間的關聯與分界。

《廁所裡的鬼》

演出|愛慕劇團
時間|2016/12/11 14:30
地點|衛武營281展演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從聽覺到視覺,終場的安排可謂匠心獨運。當風暴來襲,震撼的風聲和群眾的形體交織成了一幅動感的整體畫面,同時也將主角「記憶可刪除,皮膚卻不肯忘」的情緒血肉召回己身。(黃明德)
12月
23
2016
整齣戲的鋪陳變得單一,彷彿一切的平反只能依賴一股颶風,而人一點力量也沒有,男主角能否脫困是未知,但哽噎的聲音暗示了受困的處境,離開的艱難。終究還是被記憶綑綁了嗎? (徐敏思)
12月
19
2016
或許,正如導演徐堰鈴說的,「這齣劇用幽默與溫柔,道出台灣原民日常生活困境」,而劇中吐露的一段心聲幾乎可視為劇作要旨,「原住民的問題,你不用笑話的方式講,平地人不會聽」,這就不難理解整齣戲劇運用華語干預、擬仿的方式,形成某種型態的殖民學舌(colonial mimicry),用來迫使主流社會正視弱勢族裔的手段。
4月
25
2024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